代郡的闹剧前后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纪桓快到斩乱麻,几天的工夫便将本来就不成气候的叛军打得溃不成军。
云来是他们最后的屏障了。
赵显站在城墙上,麻木地看着城下你来我往的厮杀。他的一名将军急步走来,抹了把脸上的血:“大王,臣先送您走吧!”
赵显过了好几秒才迟钝地转向他:“走?去哪里?”
将军顿了顿:“去……匈奴?对,这里离国境不远,臣护送您先去躲避一时。主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您在,何愁大事不成?”
“大事不成?呵呵,寡人大势已去……”赵显惨然笑道。
“行了行了,然后呢?”赵承不耐烦地挥挥手:“朕对赵显没兴趣。”
“诺。”一个宫人打扮的男人低了低头,继续道:“李将军见赵显不愿离开,不得已将其击晕带走。臣见他们出了云来城,便命人将赵显逃离的消息散播了出去。果然叛军军心大乱,不一会就城破投降了。而后纪将军稍作安排,便亲自点了一队人马去追赵显……”
赵显在半路悠悠转醒,触目尽是荒草丛生。他皱着眉头问道:“这是哪里?”
驾车的正是李将军,他见赵显醒了,连忙请罪,然后才答道:“还有五十里就到匈奴境了。”
赵显长叹一声:“罢了,卿也是好意……可是卿可想过,吾等与右贤王盟约既成,他却曾履约前来,这变故究竟是出在哪了呢?”
李将军是个粗人,除了忠诚与勇武很少想到别的事情。他闻言一窒,半晌才道:“是啊,出在哪了呢?”
赵显:“……一是他背约,二是他失手,但无论是哪一种,咱们贸然到匈奴去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卿现在可知寡人为何要死守云来了?”
至少,还有个与将士同生死的好名声。
李将军立刻红了脸:“哎!这……是臣考虑不周!那咱们……”
“走吧。”赵显摆了摆手:“能走多远算多远,这会云来城,恐怕已经破了。”
纪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亲手抓住赵显。他跟赵显交情不深,一起喝过几回酒,赵显救过他一命,此外再无瓜葛。然而那场刺杀主谋为谁尚不可知,所以综上所述,纪桓跟赵显的关系远没有非要放他一马的地步。可纪桓当时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整顿代郡事务而是去追赵显,这一路上他也没想明白所为何故。
可是既然追都追出来了,总要把人抓住才好。
纪桓和他的侍卫□□都是良驹,而赵显则是乘车,不一会就被纪桓的斥候发现了踪迹。纪桓顿觉精神一振,狠抽了一鞭绝尘而去。
李将军将车几乎赶得散了架,到底也没逃过。他一回头就见身后不远处扬起大片尘沙,绝望地低吼了一声。赵显推开车窗一看,居然从一片黄沙中准确地辨认出了——
“纪桓!”
下一刻,病恹恹的赵显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从车里窜了出了,李将军吓得也顾不上追兵了,连忙勒马急停:“主公?”
“给我一匹马!”
惊疑不定的李将军条件反射地卸车,卸完才想起来问:“主公要做什么?”
赵显咬牙切齿:“做什么?寡人要他的命!”
李将军:“……”这深仇大恨的样子除了杀父夺妻不作他想啊,然而杀父?不太可能;夺妻,年纪上依旧不大可能……
他哪里知道人在绝境会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想法。赵显本身跟纪桓没什么仇,但他跟赵承简直不共戴天。赵显心知自己这一劫大概是过不去了,便想着临死前也要拉个垫背的,而这个人最好是纪桓。
至少也要让你尝一尝心爱的东西被夺走的感觉。
想到这,赵显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大约十年前,寡人救过他一命……这一回,就当是他还我的吧。”
纪桓远远瞧见赵显居然不跑了,心下疑惑,便也稍稍慢了下来。到了赵显马前,纪桓隔了几步停了下来,在马上躬身一礼:“请大王随臣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