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倒不避讳,大大方方地占据了平阳城最好的一所宅院——平阳侯府。他干脆利落地给所有人都安排了活,争取做到没有一个闲人后,对随行的太医说道:“去把你的药箱给朕拿过来。”
太医不明所以,领命而去。
赵承不善的目光一直游走在纪桓身上,盯得他直发毛。
纪桓就是没做亏心事,也叫他看得心虚了。他一时间连疼都忘了,干笑了两声道:“陛、陛下,臣脸上有什么吗?”
赵承:“你脸上的灰厚的连你原本的模样都快看不出来了,你说你脸上有什么”
纪桓目瞪口呆,许久才捂住脸,发出一声哀嚎。
赵承的心里终于稍微痛快了一点。
他从怀里掏出锦帕,粗暴地扳过纪桓的下巴,下手却是意外地轻柔。丝绸光滑柔软的触感渐渐显现,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温热。纪桓愣愣地看着赵承,做不出半点反应。
那个样子看得赵承心里痒痒的,忍不住亲昵地伸出手去掐了纪桓的脸一把。纪桓这才回过神来,他略带恼意地抢过赵承手里的锦帕,咕哝道:“臣自己来就好。”
赵承此时快意非常,也不同他争,转而伸手撩起了纪桓的衣裳。
纪桓腿上的伤口已经简单地处理过了,可这会仍然在渗血。他果断地撕开纪桓的裤腿,露出伤处。
伤口包得严严实实的,赵承略一迟疑,紧接着便利索地将绷带剪断了。石头虽然尖锐,但远比不得刀剑,因此纪桓腿上的创口十分不平整,看上去似乎是划了好几回,样子狰狞而骇人。那伤口蓦地叫风一吹,纪桓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赵承的心便也跟着抖了一抖。
伤处已经清理干净,赵承没再迟疑,迅速地将上好的伤药洒了上去。
“啊!救命!”几乎就在同时,房里响起了纪桓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赵承被他吓得手一抖,那一小瓶伤药几乎尽数洒在了纪桓腿上,这下倒好,连一下细小的擦伤都被照顾到了,想来应该会痊愈得更快些。
只不过纪桓嚎得更厉害了。
赵承:“……”
换这一回药就好像打了场仗似的,纪桓叫的声嘶力竭,赵承换得精疲力尽。门外训练有素的侍卫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一般,可住在隔壁的孟知秋却有点坐不住了。
“……阿兄,你说那个皇帝是不是在折磨长卿?”
孟夏意外地镇定——除了对那个语气亲昵的“长卿”稍稍表示了一下不满以外。他也不知在忙些什么,闻言几乎连头都没抬:“不是,他们在换药。”
孟知秋:“……”
孟夏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那个人啊,最怕疼了,哪怕手上划上一道小口子,他都能哀叫得惊心动魄。可是你说,他明明那么怕疼,怎么却偏偏不怕伤,不怕死呢?”
不怕伤不怕死的纪桓除了怕疼,还怕吃药。太医的药已经煎好,没想到端到病人面前却实实在在地糟了嫌弃。
“我不吃。”纪桓瞥了那碗黑汤一眼,斩钉截铁地说道。
太医:“……”
赵承接过太医手中的药,挥了挥手把人打发出去。他亲手舀了一匙,递到了纪桓嘴边。
纪桓权衡了一下,不情不愿地张了口。
赵承终于满意了。
可是半碗药还没下去,纪桓就怎么也不肯再松口了。
“臣觉得这些量已经足够了。”他这样固执地狡辩道。
赵承哭笑不得:“胡说,太医懂还是你懂?我看你分明就是不想喝!”
纪桓摇头:“并不是,臣……那个体质特殊,所以这些就足够了。”
赵承也不逼他,而是将碗一放,好整以暇地在他身旁坐了下来:“那行,咱们便先算算账。你这一趟,私调兵马,假传上谕,啧啧,好像功不抵过啊。我这里嘛,倒是好说,帮你遮掩一二也无妨,不过太后就……”
提到他那个严厉的姑母,纪桓心中不由得一凛,他警惕地看着赵承。
赵承对这个反应非常满意,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如果卿肯听话,我倒是可以帮你圆个谎什么的。”
纪桓愣愣地看着一副小人得志嘴脸的赵承,开始反思自己的教育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赵承毫不客气地在他脸上又掐了一把:“想什么呢?喝不喝。”纪桓:“……”他别无选择,只好端起药碗,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