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问题吗?”史颀问道:“今天风有些大呢。”
徐苍没说什么,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换座呗。”澡
洱海机场的气流很麻烦,但是对于徐苍来说,问题应该不算很大。只不过,徐苍左手刚受过伤,史颀担心徐苍还有什么不适,所以才是问了一句。
既然徐苍自觉没什么问题,那史颀也不多说什么了,ICAO飞行专员的身份还是有些用的,能保持相关资质还是要保持的。
波音737的驾驶舱很小,如果要换座的话,后面观察员的座椅也要收起来。徐苍拔下自己的飞机,将座椅拉到后面,站起身来,已然发现局方监察员也已经起身了,并且后靠到舱门处,在他身前为徐苍腾出了一块空地。
徐苍离开座位,站到局方监察员前面,背对着他。这个时候,局方监察员越过徐苍,先坐在了右座,以防飞机意外状况发生。
史颀看局方监察员坐上了,于是也起身离开座位,换徐苍上座。等徐苍坐好,史颀再跟局方监察员换座位。
反正空中换座的标准之一就是时刻保持至少一名飞行员在座,保持对飞机的持续监控。
徐苍这边刚是坐上左座,驾驶舱就响起来叮咚一声,徐苍往中央控制台角落处的打印机看了一眼,只见那里缓缓出来一个巴掌大的纸条。澡
“天气吧。”史颀在调整徐苍的座椅设置,他比徐苍高一些,腿自然也长一些,于是将脚舵将前转了下,同时将座椅高度调低了一点。
比起右座,徐苍其实更习惯于左座,毕竟他身为机长的时间更长。
随手撕掉打印机传出来的纸张,拿过来看了眼,随口念叨:“还真是METAR,090度7米?”
徐苍怔了一下,而右边的史颀脱口而出:“那28号跑道不是顺风超标了?”
徐苍又不是犯贱,盲降肯定比VOR进近要好飞的,能飞盲降,谁想要飞VOR进近?不过,他的运气好像不太好,刚才收到的气象报文显示洱海本场风28号跑道顺风超标了。
盲降好像飞不了了。
“什么时候的?”史颀伸着脖子,想要看看徐苍手上的纸条。澡
徐苍将纸条递给史颀:“就这个点的,看来要飞VOR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本场就在起大雾,现在太阳起来了,应该雾气散掉了吧?”史颀道:“要是雾气没散掉,VOR还不一定能飞呢。”
由于VOR无法将飞行员指引到低处,所以其天气标准也会比较高。
像是10号跑道,垂直能见度能达到两百英尺,理论上就能满足标准。而28号跑道的垂直能见度要求需要提高到一千一百英尺,两者差别还是挺大的。
今早起飞的时候,天才蒙蒙亮,整个机场都是笼罩在一片雾气之中。对于洱海这种削了一个山头而平整出来的机场而言,起雾是比较常见的,而且一旦起雾比较不容易消散。
按着今早的情况而言,当时对进近而言是一类边缘天气。不过,太阳起来后,风大了都会加速雾气的消散。讲道理,在这个时间点,就算雾气没有全散了,大概率能见度应该好一些了。
“你好好看看嘛,本场起雾,满天云三百三十米,垂直能见度好一些了,但也没好多少,还是边缘天气。”徐苍有些无奈道。澡
在气象报文中,显示的是09007MPS,FG,OVC330m,17/17,1010。
对比起飞前堪堪一类盲降的天气标准,现在的气象条件的确是好一些了,但对于VOR/DME进近来说,依旧是处于边缘天气。
“17/17?气温和露点一样,湿度这么大?”史颀惊讶道:“这个时间都散不去雾气,那这一天都要这样了。”
这里的17/17就是指温度17度,同时露点也是17度。一般来说,气温和露点温度越接近,当地的湿气就越大,差距越多,当地就越干燥。
通常情况下,当气温和露点保持一致时,当地大概率是要降水了。
洱海这边还没有降水,但是雾气很大,表明空气中湿气极重,一时半会儿都散不了了。
“提前联系一下洱海塔台吧。”徐苍将第二部甚高频调节为洱海塔台频率131.2:“教员,你监听第一部,我联系一下洱海塔台。”澡
“你联系嘛。”史颀将第一部剑川区域管制的甚高频音量提高了一些:“我监听第一部,你联系洱海塔台吧。”
徐苍将第一部甚高频音量调小了一些,接着将发射机切换到第二部甚高频:“洱海塔台,春夏9442。”
现在飞机的位置距离洱海机场还是有点儿远的,徐苍还担心可能信号到不了。结果等了几秒钟,耳机里便是响起来了另外一个人男人的声音:“春夏9442,洱海塔台回答。”
“春夏9442,预计47分到场,要个进场条件。”
“春夏9442,本场090度风7米,能见度六公里,云底高三百三十米,温度17度,修正海压1010,使用10号跑道VOR/DME进近,洱海01A进场。”
“洱海01A进场,10号跑道VOR/DME进近,修正海压1010,天气抄收了。”徐苍稍微顿了一下:“28号跑道盲降可用吗?”
“春夏9442,本场刚经历降水,湿跑道,顺风超标,28号跑道不可用。”澡
此言一出,徐苍和史颀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之前他们倒是飞过几次28号跑道的VOR/DME进近,但是晴空万里的时候,难度倒是不算很大,这种边缘天气飞非精密进近,难度那是直线上升啊。
徐苍沉吟了片刻:“前机有落地的吗?”
“春夏9442,五十分钟前有飞机落地。不过,当时天气条件优于现在,能见度八公里,云底高五百米,据气象部门预报,洱海本场天气并无好转迹象。”
“能见度八公里,云底高五百米......“徐苍不免有些羡慕,这已经给飞行员预留下一些额外操作空间了。而云底高三百多米,那真是实实在在的边缘天气了。
“那一会儿见。”
说完,徐苍直接将第二部甚高频切回应急频率,同时将发射机恢复到第一部甚高频。
“我刚看了下28号跑道VOR进近的水平能见度要求就是五公里,看起来不仅仅垂直能见度刚刚好,连水平能见度也是,标准的边缘天气。”史颀将洱海28号VOR/DME进近的航图展示给徐苍:“说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别恶化就行。”澡
徐苍将CDU放到进程页第四页,心算了下进近后的剩油:“额外油给了多少?”
“两千磅,也不多。”史颀看了下飞行计划,又是比对了下航路点的实际油量跟计划的油量:“飞行计划给的巡航高度是七千八百米,我们回来一直飞的九千八百米。虽然给的额外油不多,但是实际上,我们的燃油还是比较充裕的。如果第一次尝试无果,还可以再试第二次,但后面就要小心油量了。”
由于巡航高度远高于计划高度,这使得飞机更加省油。不然,两千磅的额外油说多也不算多的。
“那就尝试至多两次。现在这个时间段,剑川机场是进港高峰,可能在备降过程中会有耽搁的情况。”徐苍决断道:“重新做准备吧。”
进近方式改了,落地跑道也改了,驾驶舱准备自然也要改一下。
“湿跑道的话,那自动刹车就换成MAX档位了。”徐苍将自动刹车的选择旋钮拔出来,转动到MAX位,接着说道:“28号跑道的VOR进近航道与跑道延长线有三度夹角。天气原因,我们一直保持自动驾驶接通,在目视跑道之后,断开自动驾驶,手动修正飞机航道。期间,注意提醒飞机下降率,超过一千或者小于五百就提醒。其他的......一旦遭遇风切变,加油门,按TO/GA,推力最大,断开自动油门,起始姿态十五,跟随指引。改出过程中不要改变飞机构型,核实一下有没有遗漏项目,报出升降率和速度变化趋势。改出之后,先收襟翼到十五,正上升手轮,接通自动油门,通知塔台。还有,一旦丢失目视参考,立刻复飞。其余的......没有了吧。教员,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史颀沉吟了片刻:“没什么了吧。不过,风切变改复飞后,注意速度,收襟翼的时机,不要超速了。其余,没有了。”澡
徐苍点了点头,朝着后面看了一眼:“还有要补充的吗?”
局方监察员笑道:“布置得很好,我没有意见。”
徐苍一拍手:“没意见,那就最好了,就这么办吧。”
对于这次进近,史颀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边缘天气加大风乱流下的VOR进近确实难度比较大,但是如果是徐苍出手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徐苍,你说要不要让机场在28号跑道上再弄一套盲降?”史颀提议道:“28号跑道没有盲降不说,VOR进近航道跟跑道延长线还有三度夹角,这在能见度不好的时候,修正起来太麻烦了。”
“钱从你工资扣,行不?”
史颀脸色僵了一下:“那还是算了,VOR进近......挺有意思的。”澡
徐苍笑了下,活动了下左手,感觉好像没什么特别不舒服的感觉,心里也是稍稍安定下来。
很快,频率转到了洱海塔台。
“洱海塔台,春夏9442,高度五千四百米,脱波听你指挥了。”
“春夏9442,高度下标准气压四千八百米,本场上空报。”洱海塔台道:“本场现在风向风速是100度7米,阵风12米。”
徐苍脸一黑,越过史颀:“云底高呢?”
“云底高不变,还是三百三十米。”
“收到。”徐苍调出一万五千七百英尺的英制高度,边是埋怨:“这么大的风,云和雾气一个都吹不散,不知道在搞什么。”澡
通常来说,那种云雾凝聚不散的情况是发生在静风或者风很小的时候,现在阵风都十二米了,这还不能把云雾给吹散了,简直见鬼了。
“机场西边就紧挨着洱海苍山,有说法的。”史颀眨眨眼道。
那说法徐苍自然是知道的,属于民间传说,无非就是神神鬼鬼一类,徐苍自是不相信的。可这云雾之气久聚不散,也是离奇得很。
推出一个一千英尺的下降率后,徐苍比对航图:“洱海台本场限制高度四千八百米啊,高度没问题。”
洱海01A的进场程序是越过本场上空后,出航航迹170,飞行十五海里之后,连续左转切入五边航道。
在这个程序中有三个关键点,即本场点,程序转弯点,以及最后五边切入点,其中本场上空点限制高度标准气压一万五千七百英尺,程序转弯点并无高度限制,五边切入点限制高度一万一千两百英尺。
另外,最终进近定位点高度一万零三百英尺,此点过后,飞机进入最后下降阶段。澡
这几处高度限制点都必须遵循要求,不是管制指令下多少,那就什么都不管就下到多少的,要与航图上的限制进行比对。
四千八百米正好是洱海机场的过渡高度层,以下高度皆为修正海压了。
在通过一万七千英尺时,徐苍瞄了下着陆灯:“一万尺,开灯。”
史颀依照要求打开固定着陆灯,同时将发动机起动电门放置到连续位。
徐苍看了下两个发动机起动电门:“这么早就放连续位?”
按照SOP要求,这个电门应该是在放起落架后转动到连续位的。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无伤大雅。
“马上要到洱海上空了,今天这天气,小心些。”史颀紧了紧自己的安全带,给后舱打了个注意颠簸的信号:“你也注意些,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澡
徐苍笑了下:“还是那套说辞,洱海有大妖是吧?都说了,这是自然现......”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完,原本正常的飞机就好像顷刻间失去动力似的,猛地下坠,似乎真有什么妖物将飞机从天上生生给吸扯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