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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穆西的不一样,她从来没有得到过。只在想伸手碰触一下试试感受的时候,那事物就一下消失不见了,指间轻轻一钩,只能挽住风。那种恍惚和怅然,就跟色彩斑斓的气泡一样。让人心里闷闷的,愣了很久的神,却很难回过来。
这几天她就有些不爱说话,痛哭流涕不至于,她本来就不是那样的女人,即便真的伤心。
不过就是很少说话,安静的坐在那里,有的时候没人叫她,她可以足足的坐一上午,或者一个下午。
季江然忙着办理顾夫人的葬礼,几乎一整天都要呆在外面。晚上回来累的要命,也不想再谈论这么沉重的话题。
穆西都是老老实实缩在他的怀里,只要他抱着她,将体温传递给她,穆西就可以安心的睡着。
简白只怕穆西闷出病来,白天的时候就过来陪她。
安慰她说:“小西呀,人老了就是这样,都免不了这么一天。将来我和你爸一定也要走这一条路。不过听说你妈妈走的很安详,不痛苦其实就是福气,不要太难过了。”
难过吗?
她们都没有在一起生活过,顾夫人给穆西最大的恩情,就是将她生下来。然后她们走得最近的时候,是穆西扮演顾浅凝的那段日子,她喊她妈妈,貌合神离,无比恨她。
这一刻只是不再恨她了,所有恩仇都泯灭了。这些就是她和顾夫人一生的缘分,没有顾夫人和顾浅凝的多,只有这么多。
“妈,你放心吧,我没事。”
她还是正常的吃饭,过日子,季江然回来晚了,就先让穆绍然回房间里睡。
穆西一定要坐在沙发上等着他,没有季江然的怀抱,她一定睡不着安稳。
终于忙完了。
季江然回来之后,把事情简单的跟她说一说,然后道:“等到这一阵过了,我再带你去墓地看一看。”
穆西枕着他的肩膀,只问他:“累不累?去洗澡吧。”
季江然抱着她上楼。
穆西已经洗过了,拿着吹风机等在外面,准备帮他吹头发。
季江然随意擦了一下就出来,被穆西拉着坐过去。季江然握住她的手:“小西……”
其实他是担心她的,这些天都担心她。所以不愿意跟她提起这件事,但是不说也揭不过去,他就怕她跟自己较劲,无论如何不肯让自己松一口气。
穆西揽着他的脖子从身后抱住他,蹭着他湿淋淋的头发说:“我知道你很担心我,怕我难过,怕我后悔,怕我跟自己过不去……其实一点儿都不。所有的事情你都为我做了,这些年你做那些事是为了什么?不就为了让我好过,怕我有后悔的那一天么。早在顾浅浅吃官司的时候,你就已经开始着手缓和我和她的关系了,或许更早,这些我都想明白了。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做了那么多,连她都无话可说,我也没有什么好遗憾,好愧疚的了……所以你不要担心我,我真的没事。”
而且她懂得了,人很难真的恨起自己的至亲,那些血脉相连的人,即便十恶不赦,也容易让人心慈手软。
季江然正是因为知道顾夫人是她的亲生母亲,所以这些年将什么都做足了。
穆西想,她真的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江然,谢谢你。以前觉得你不好,爱上你让我感觉无可奈何。现在发现不是那样的,你懂得的东西永远比我多。爱上你,我觉得是自己今生做过最好的事,无论结果是怎么样的,我都不后悔。”
季江然将她拉到面前来,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
“你真的是这么想?不觉得难过了?”看穆西摇了摇头,他才叹口气:“这样我就放心了,这两天我有多担心你。”
穆西反手抱紧他,紧紧的抱着,越发肯定一件事,这一生遇到他,是幸。
顾浅云去顾家收拾了顾夫人的东西,通通的整理好,许多东西都烧掉了。还有那些照片,留下几张之后其他的也都一并烧了。
顾浅浅不在家,家里一下冷清下来,那一栋空下的宅子,只觉得永远再不会有人住了。可是顾浅云不打算将它卖掉,这还是季江然给顾夫人买下的房子,室内的一切也都是他帮着添置的,她在天之灵一定很想保留着。
忽然接到郑夫人的电话。
手机铃声一下响起来,空荡的房间里声音显得特别大。
顾浅云惊了一下,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下接起来:“您有什么事吗?”
“谈一谈吧。”
郑夫人出马了,而且声音冷硬。她们婆媳关系一向不是太好,索性分开住,不至于闹得不可开交。
看来郑夫人听说两人要离婚了,再打来电话,声音里的厌恶不加避及。
顾浅云去茶楼找她。
郑夫人坐在那里慢慢饮茶,见她进来放下杯子。开门见山:“你打算要多少?”
顾浅云看着她,忍不住想要发笑。
郑夫人冷了脸,就像受到侮辱似的。眯着眼睛问她:“你笑什么?”
顾浅云敛了笑,想一想自己过去的许多年是多么的悲哀,和这样的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低声下气,腰杆都挺不直。她想做一个好媳妇,可是郑家实在不是什么风水宝地,能培育出一个好媳妇。这一辈子都休息了,好媳妇实在不适合郑家。
她讽刺的动了下嘴角:“你以为我捏着你儿子那些龌龊的照片是打算威胁他,向你们郑家索要些什么吗?我还纳闷郑方也是豪门出身,怎么都算是休面的公子哥,这个不堪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培养出来的,怎么就那么上不了台面,下现在我终于是明白了。难怪他会这个样子……”
郑夫人听出她指桑骂槐,恼了:“顾浅云,你什么意思?”
“我没意思,我只是请你们郑家人不要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我只是想离婚,觉得跟郑方一起过没意思,很倦怠。对你们郑家的财产没什么兴趣,我只拿回我结婚前的嫁妆,其他的,我一分不会多拿。也请你不要趾高气扬的来找我麻烦,真的让我很烦,直接想要看轻你。我和郑方一定会离婚,我不会缠着他,你就放心好了。”
郑夫人审视她:“你说的是真的?”
顾浅云冷冷的:“你要是不信人,那我也没有办法。”
现在在她看来,拿不到财产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跟郑方这样的男人捆绑上一辈子。
郑夫人却三令五申:“这可是你说的,你不要后悔。”
顾浅云扬起下巴来:“我不会后悔,你放心吧。离了婚,我和你们郑家就再也没有一点儿关系了,不用害怕我会赖上你们郑家。有这个时间,不如回家赶紧让郑方把离婚协议书签了。”
郑夫人一走,顾浅云忽然一阵恶心。
竟是这样让人倒胃口的一家人。
回去的路上,顾浅云终于恶心的承受不住,一阵一阵的往上返。这段时间烦心的事情太多,都没有好好吃饭,感觉将胃都折腾出毛病了。没有回家,直接开车去医院。
拿着结果晴天霹雳,在医院的椅子上坐了很久。天意弄人,就是这样弄人。这个孩子她盼了许久,许多年过去了,他终于来了。而她注定不能再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顾浅云甚至想,还要离婚吗?
可是,这样的想法一出就频频摇头。为什么不离?
她和郑方的路已经走到尽头了,不能再悲哀的演变成一个生产的机器。那样的话,她的人生才真是场笑话,连她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攥紧拳头,从椅子上站起来。刚刚郑夫人才热切的将她扫地出门,这样近在咫尺的羞辱,总不能转首就忘记了。
从医院里走出来,给郑方打电话。
“离婚协议书你签好了吧?明天我去收拾我的东西,照片的底片我也会交给你……”从此一刀两断,两不相欠。
算得了什么呢?这世上多少人的婚姻都是以悲剧散场。
她又不是始无前例的第一个,实在没必要感觉自己楚楚可怜。
这样一想,还要羡慕起‘顾浅凝’来,如果她有她一半的魄力,眼睛里揉不得一粒砂子,早就和郑方一拍两散了,哪会有今天的耻辱。
都是她自己找来的。
“她真的要跟你离婚?”
顾浅浅惊讶的问出来,她真的没想到顾浅云会有这样的决心和勇气,她以为顾浅云会一辈子扒着郑方不撒手的,不论他浑成什么样子。
郑方没有想象中的乐呵,甚至是愁眉不展。解脱了吗?他还真就没有感觉到。离了还要再娶一个,再娶一个不见得就会比顾浅云省心。凭心而论,这些年顾浅云是很让他省心的。忽然离了,就感觉麻烦起来。
顾浅浅过来攀上他的胳膊,想问他怎么想。
郑方有些烦躁的甩开她的手,叼上根烟出去了。
他需要静一静,顾浅浅这么的聒噪的女人,真的让人心烦意乱。
顾浅浅如今就住在郑方给她的那套房子里,那个家她还怎么敢回?只怕晚上做恶梦,根本没办法睡觉。
如今顾夫人不在了,她也想着给自己一个着落。如果顾浅云跟郑方离了,而郑方肯要她,在她看来,也不是没办法接受。
龚文来a城的时候竟然撞到同学,欣喜若狂,两人一起到甜品店里吃东西。
说起当年校园里的事,讲到一些风云的人和事,两个人都是感慨连连的。
龚文突然想起来:“对了,当年咱们学校的那个季江然,就是这个城市的,你知道吧?”
同学笑着:“我怎么会不知道?那么赫赫有名的人物。前几天我去他们公司跑业务,还看到他了呢。比当年还帅,那种魅力真是势不可挡。你是没看到啊……”
女同学的口吻中有一丝炫耀,让龚文听得不自在。便说:“我跟他一起吃过几顿饭,不过他那个人可不像当年在校园里那么阳光了,脾气大了,也比以前深沉许多。”拿出手机又说:“哦,对了,他喜欢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
为了表示他们熟识,龚文将手机里的照片翻出来给同学看。
那个同学果然尖叫起来:“哇,真的是季二少,原来你跟他这么熟悉。不过……他喜欢单亲妈妈啊……这个女人还挺漂亮的,但妆化得可真浓啊……大体模样,跟他以前的老婆倒是有一点儿像,轮廓真像,看来季二少还是很喜欢他以前的老婆啊……”
龚文凑得更近:“真的么?你见过她以前的老婆?”
“见过,特别漂亮的一个女人,很有品味,气场强大的不得了。”
……
两个头碰着头,啧啧的讨论。
说着说着笑起来,女同学拿着照片仔细端详,就想看一看,季江然喜欢的女人到底什么样。当年学校那么多的女生追他,竟然没有一个成功的。
安夫人抽出纸巾递给对面的安子析。
“把嘴上的奶油擦干净,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说到这里又叹气,她现在这样还不如一个小孩子呢。
这个时间店里人很少,没有小孩子,所以店里很安静,只龚文那一桌说话比较大声。觉得有一点儿热闹,是年轻人的那种吵闹。
而安子析就坐在那里傻乎乎的吃东西,她现在基本上不说话。说什么呢?痴痴傻傻的,一年到头来也只是沉默。最知道的就是吃,饿不死就已经很好了。
安夫人看了一会儿窗外,起身去洗手间。嘱咐她:“老实的呆在这里,别乱跑。”
安子析点点头,大口大口的吃甜点。
一转首,却看到窗外有流动卖棉花糖的小摊贩,在这一带还真的是很少见。放下甜点追了出去,早把安夫人的话抛到脑后。
安夫人出来之后,看到桌位上空空。在店里找了找,没有看到人。便问龚文:“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之前坐在那里的人出去?”
龚文点点头:“是出去了。”
安夫人彻底急了,拿出手机给安子析打电话。可是开不了机,才发现电池没电了,实在马虎大意。
“真的不好意思,能接你的手机打一个电话吗?我的电话没有电了,我女儿她是智障,这样跑丢了,可能会出问题。”
龚文随手将电话借给她。
“你打吧。”
安夫人坐到一边拔号,打了几次,最后总算是通了。
气的不得了:“不是让你好好呆着别动弹,跑到哪儿去了?万一出事了怎么办?你就不能让我省一点儿心……”
停顿了一下,细心听着,辨别出她所在的方位。又嘱咐:“乖乖的站在那里,等我过去,别再乱跑了。”
然后将电话还给龚文。
“真是太谢谢你了。”
安夫人拿上包匆匆忙忙的走出去。
安子析坐在路边啃棉花糖,一张脸粘得跟白胡子老人似的。
安夫人一路快跑过来,累得气喘吁吁,毕竟年纪大了,轻而易举就会觉出累。
拿出纸巾来帮她擦拭:“看看你这张脸吧,吃东西一定要注意,你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就不听话?”
安子析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盯着车流继续啃棉花糖。
季江然早上正常去上班,西装革履出门前把早安吻奉上来。
“别太贪睡,记得起来吃早餐。”
穆西就伸手环上他的脖子。
懒洋洋的说:“季总裁,你把我变小放到我的口袋里吧。”
季江然张大嘴巴咬她,暧昧的说:“我想把你吃到肚子里去,让你成为我身体里的一部分。”
穆西呵呵的笑起来。
季江然抚摸她的额发:“不跟你闹了,上班真要迟到了,乖乖在家等我,中午饭我陪你吃。”
穆西幸福的弯起唇角。
“我老公是完美的好男人。”季江然从床走到门口的那一段路,她已经伸着指头帮他数:“长得帅,会赚钱,睿智,孝顺,温柔,床上功夫一流……”
季江然握上门把手的指掌一顿,嘴角邪气的一钩,真要被她给打败了,折回来,狼吞虎咽的亲吻她。
“你要再这样勾引我,我可真的要上不了班了。”
穆西怕痒,缩在他的怀里咯咯笑。
“我说的都是实话么……你快走吧,否则你的职员会说我是红颜祸水。”
季江然真喜欢这样的穆西,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这样满足又充实过,一句话都能将他哄得很开心,看她做任何的事情都喜欢的不得了。
跟这个人过一辈子,真的要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奢侈的事了。
“老婆,我爱你,很爱,很爱。”
穆西眼睛亮得跟宝石一样:“我也爱你,很爱,很爱,很爱。”
他去上班了。
穆西还在床上睡着。
吴胜超将当天的报纸拿给季江然的时候,脸色就有一点儿沉重。
“季总,事情有一点儿不妙,夫人的存在被人发现了。被刊登出来了……”
季江然桃花眸子冷淡的眯起来,马上翻到头版头条。
那样大的几帧照片,有他吻穆西的,也有穆西抱着穆绍然从酒店客房里出来的。跟上一次的还不一样,这一次的清析入目,即便穆西化着妆,仍旧可以辨识出一点儿模样了。而a城认得她的人实在太多太多,这些照片在a城刊登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行文之间虽然不会提到顾浅凝的名字,也没有人会怀疑她。可是,却分明写着他的新宠,且怀疑是个单亲母亲,这样的身份足以引起广泛关注。
效用马上就看出来。
林嫣然怕不方便打电话,就发短信来。
“二少,今天的报纸看到了吗?就是在c城的那件事吧,我没有对任何人透露一个字。”
季江然自然相信不是她做的,当时林嫣然不过陪他走了一个过场,并不知道他想逼退的是什么人。更没跟穆西和穆绍然着过面,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而这几张照片根本不用想,只能是龚文那里传出来的。
将报纸揉碎在指掌中。
马上让吴胜超去处理此事,不能让消息进一步扩大。
而他没有去公司,直接回了季家大宅。
简白看到他进来,还很好奇:“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你不用去上班?”
季铭忆从沙发上抬起头看着他。
季江然把报纸拿给简白看。
“妈,你自己看看吧。”
简白翻开来看,当即吸了一口冷气:“天哪,怎么会这样?”不可思议的看着季江然,心跳的格外厉害:“这不是龚文当时拍下的照片?怎么会被刊登在报纸上?”
眼看麻烦就来了。
季江然按了按发酸的眼眶,就怕这一天的到来,没想到一切都来得这样快。只怕幸福跟睡梦一样短暂,醒来了,梦里如何,不复存在。
他的心里不是没有准备,可是,他正沉浸在这样的喜悦与幸福中无法自拔,想给她一世安好的。办法没等想出来,东窗就已事发。
早上他们还你侬我侬的说着情话,以为就要那样一辈子,前所未有的幸福愉悦。季江然抚着她的脸颊,看到明眸华彩,只觉得这世上最好的女子被他给娶来了。
季铭忆已经将报纸拿过去,看过之后将茶几上的杯子都打碎了。怒不可遏:“看你做的好事,就知道莫明其妙的将那些女人搞到家里来不会有什么好事。这回你让小西和绍然怎么办?这个家非要被你给搞散了不可。这下你满意了吧?”
简白比谁都慌,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怕的不得了。其实这个结果任谁都没有想到,当时龚文的电话被季江然摔碎了,龚文哭着跑出去,并没有捡起来。后来简白将电话收了起来,没等还给龚文,就被季江然拿去了。他不会任那些照片随意传播出去,一到他的手里都损毁掉了,按理说不该有任何事情发生。
后来日子稳定了,z城的那段小插曲早就被遗忘了。
上次简白还看到了张丽敏,倒也没说别的。听闻龚文现在是谈着一个,也是别人介绍的。简白没多问,毕竟跟他们彻底没什么关系了。
却无论如何没想到那孩子的心机那样重,竟然私下里进行了备份。
简白掉了几滴眼泪,忍着说:“我去给张丽敏打电话,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妈……”季江然叫住她:“不要直接问她,只问龚文在哪里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