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到吉时,却迟迟不见那对新婚燕尔,以至于各路支旁两系不停打发普通到宴厅中询问,次数多了,性格冲动的宁家老三宁圴自然是坐不住。
“三弟莫急。”老大宁圩十分沉稳地道,“这是大姐的婚事,又不是你的,你急又有甚用处?”
开天宁家以武为本,甲胄便是他们的“礼服”。可既然是婚宴,自然不适合着杀气极重的甲,诸人皆是一身王族规制的华服。习过午的人皆知,武人的颈项筋肉略较常人发达,这合得太紧的王族华服对于寻常武人而言自然有些勒脖子,更不用说那两条广袖了。
宁坅不在,宁圴跟宁圩自然就是邻坐。他压低声音,艰难的将被华服勒住的脖子伸到坐在他上手的大哥宁圩边,贴着大哥的耳朵轻声问:“我放着防务不管的赶回来,大姐却是不打算出现了?这婚究竟是真结,还是假……”
“三弟,慎言。”宁圩打断了他。
宁圴的下手位置是老四宁坛,这都不需要隔墙了,简直不拿武人的耳朵当回事。
宁坛冲着大哥和三哥见牙不见眼的咧嘴就笑,笑完接着自得其乐的品起了面前的酒,仿佛完全不把婚宴和两位兄长的话当回事。
“小开天出事前,大哥就劝过大姐不要把左边营的大将印交给一介不姓宁又是野路子出身的‘外人’,结果她全当做耳旁风,也就无怪宇烠会挑起叛乱。”宁家三弟宁圴是个急躁的性子,他见宁坛置身事外,便完全不觉得有慎言的必要,干脆坐正了,免得被自己那身华服勒得难受,开口倒起了豆子,“现在我们劝她不要选在风波当口大婚,挑选夫婿更要慎之又慎……结果如何?大哥,你看她选的那是个什么玩意?一个对开天和宁家均无助益之人也就罢了,还是那样……那样一个身份,他就不怕我们寒心,让她成个孤家寡人?”
天帝兵六大营皆是精锐,这一营之将也相当于它郡的异性封侯,实力与忠诚都不可或缺,加上宇烠是上一辈里兵诡武力最出众的人,宁远当初的决策便是不止不让他带兵,还有意将他被打压下去做,不给他再上战场立功的机会。
在宁圴和宇烠那样武人眼中,司库正一职简直无聊透顶,宇烠不造反才怪。
“三弟,都说让你谨言慎行了。”大哥宁圩肃然。
宁圴:“可是大哥……”
宁圩叱呵:“不该说的话就少说几句,别让我说第四遍!”
宁圩等人的父母隐居后,宁家便是长姐为母长兄为父,宁远不在时自然是宁圩最能慑住这一干弟弟。
与元帅营帐下什么神鸟灵兽都有不同,宁圩执掌稚战营里面几乎全是战雉、骑师和弓兵,时常在天上往来如风,多穿皮甲,衬得他整个人沉稳又不失精明。
与宁坅的坚毅和宁圴的急躁不同,他这人一贯沉稳持重,既让宁远放心,又颇得四位弟弟的尊重。
只是他自幼太有主见,根本听不进宁远的规劝,宁远便只好将他放到了同在大开天眼皮子底下的稚战营,方便看着他。
当然,宁圩还有一点让宁远不放心的地方便是,遇事从来不提自己的揣度如何,事后却常放马后炮,因而小时候没少被宁远教训。
宁远骂起人来从来是哪儿痛戳哪儿,而宁圩这一生自认唯一的败笔大约只有父亲给他取的名字,故而一直被宁远拿捏着骂:“心里揣着个痰盂,难怪你名字里有个‘于’!”
宁圴终于噤声,宴厅里其他人则是大气都不敢出,气氛也就愈发压抑,唯独宁坛不受影响,继续自斟自酌。
“大姐要与谁相伴一生,本就是她自己的私事。”宁家嫡系这一辈有一脉相承的大嗓门,若是不压低声音说话,必然是会给旁人听到,宁坛明显听到了,言语间十分不以为然的埋汰道,“三哥有空操心大姐的婚事,不如想想自己。”
他一句话仿若捅了马蜂窝,宁圴当即就要拍案而起,却给桌沿下面伸出的一只小手生生打断了。
“呀。”小胖手的主人边发出稚嫩的惊呼边义愤填膺地朝着宁坛的脸糊了个小巴掌,像模像样的糊在了宁坛脸上,训道:
“爹爹,凶凶,不许欺负三伯伯。”
……
“我不去!”
与此同时,宁家祖宅的偏院里爆出声嘶力竭的呼喊。
“我死都不去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