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松青站在门口,目送着柏灵的马车消失在转角处,她忽然觉得心里的某一块地方,似乎也随着这辆马车的消失而变得空荡。
送别之后,艾松青没有立刻回屋,而是独自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方才这股无由来的伤感退去了,而她也擦干了这些莫名的眼泪,她才转过身再次踏入兰字号的门槛。
今日又是事务繁忙的一天。
……
玄青观外,宜康独自站在一处山头北望。
湖面的雾气中,隐隐约约飘来一艘小船,她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转身向着山脚的码头步行而去。
山道上的这些青石板,这三年来,她一个人不知走过了多少回。
等到宜康飞快地来到山脚码头,柏灵的船也正好穿过了幽幽的晨雾,慢慢停靠在岸边。
船舱的布帘揭开了,两个女孩子的目光碰在了一块儿。
当年十一岁的柏灵和十三岁的宜康站在一起,旁人还能明显看出双方年纪的大小,而今十八岁的柏灵和二十岁的宜康则已经没有了太大的分别。
宜康还是像从前一样向柏灵伸出了手,柏灵很快握住了,然后平稳地上了岸。
两人沿着山路往上走,身后的船夫一篙撑在岸上,小船又慢慢悠悠地在水面上划出一道波纹,渐渐融进清幽的雾气里。
“怎么就你一个人?”柏灵看了看,“你身边那个丫头呢,我记得是叫什么香的——”
“她去年嫁人了,”宜康答道,“从这儿往南几里的一个村子,嫁给了一个樵夫,最近好像要生了吧。”
柏灵怔了一下,而后笑着叹了一声,“……好快啊。”
“是啊。”宜康笑道,“我东西都备好了,本来打算这两天找个时间给她送过去。”
柏灵又望了宜康一眼。
宜康还是和从前一样好看。
十三四岁的一点刁蛮已经完全褪去了,好像是陆面上激烈的湾流慢慢渗入了地下,静水流深,靠近时柏灵闻见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草木香气。
清晨的山林间,四处都能听见鸟鸣,两人经过的地方,不时会惊起几只鸟雀振翅欲飞。
“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柏灵问道,“你都在做什么?”
“……我姐姐病了。”宜康轻声道。
“宜宁郡主吗?”柏灵微微颦眉,“是怎么了?”
“不知道,大夫也不清楚,但反正人一天比一天瘦下去,已经两年多了。”宜康轻声道,“我能做的不多,就是照顾她,然后种药,采药,熬药……不过不见起色。”
宜康笑了一声,望向柏灵,“要是柏太医还在就好了。”
柏灵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跟在宜康的身后。
“大夫说我姐姐可能活不过这个秋天了,”宜康轻声道,“你这会儿来得正好,再晚一些我可能就不在这里了。”
“你想去哪儿?”
“还没想好,”宜康轻声道,“北边在打仗,所以可能往西边或者南边走吧……从小就待在平京,还没有出去看过。”
柏灵点了点头,“出去看看也好。”
话音未落,柏灵突然听到头上传来一阵响动,一只白腹棕背的雀鸟正从她的头顶掠过,那只雀鸟的头上立着一撮橙黄色的羽毛,在晨光中霎是好看。
它发出悦耳的鸣叫,从她的头顶自在地飞向山下,而后落去了某处柏灵看不清的林间。
“这是什么鸟?”柏灵轻声问道。
“这是百灵啊。”宜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