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黄崇德故去之后,陈翊琮按照惯例,将他迁入永陵之中——他是建熙帝最亲近的内臣,死后自然也要跟着皇帝一道去阴间服侍。
丘实便是在那时主动提出要到建熙帝的永陵来为皇上守灵,陈翊琮准了。
柏灵将一直抱在怀里的包袱放在了桌上,“这个好像是从北方带过来的,我冬天基本就缩在屋子里了,拿着这个没用。”
丘实应了一声,颇为好奇地过来拆开包袱看了看,里面放着几块护膝,看起来似乎是狼皮,摸起来又很软,一点不扎手。
“哎呦,可是帮了大忙了,”丘实眼光一亮,“身上冻一冻没什么,膝盖一受寒,可算要了我一条老命!”
柏灵笑起来,“那公公收好,我听说这东西不能下水洗,要是脏了,拿刷子沾酒刷一刷——”
“知道,懂的。”丘实笑嘻嘻地把护膝收了起来。
每当这个时候,柏灵就觉得过去的那个喜鹊公公回来了。
她一面喝茶,一面喝丘实聊起了这小半年来的生活——永陵里的一切都是不变的,早年间丘实还觉着寂寞,最近是越来越习惯了。
每天起来,洗漱,去附近黄公公的坟前转转,扫扫地,把炉子升起来煮饭或者烤火,一天眨眼就过去了。
“对了!”丘实突然想起来,他转身跑去角落,掀开一个有些老旧的布盖头,从下面掏出一个平筐来,“来尝尝这个,老袁给我送的金枣呢。”
这些金枣品相极好,柏灵拿了一个尝,味道确实很好。
“这些好东西我平常都收着,免得上面来人检查,见着好东西就顺手给我拿没了。”丘实把枣筐往柏灵这里推了推,“你多吃几个。”
“不了,”柏灵笑起来,“我还想去看看黄公公呢,马车还在外头等,我一会儿得早些回去。”
丘实怔了一下,“也是,这儿这么大老远的,晚了天色暗了,路不好走。”
不一会儿,丘实送柏灵出门,柏灵谢绝了丘实的相送,一个人向着黄崇德的孤坟去了。
黄崇德的墓修得很气派。
要先踏上一组三层的台阶,然后往前平走几步,再踏上一组三层的台阶,才能看见黄崇德的墓碑。
这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掌印太监的规格,但这却是建熙帝一早就计划好的。
整个墓地依靠这一处缓坡,在登上了台阶之后,是一个半圆的平台,黄崇德的坟冢用规整的青砖码好,坐落在这个半圆的正中间。
风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片枯叶,落在黄崇德墓碑的积雪上,柏灵上前捏起了叶子,丢开在一旁。
柏灵将斗篷的下沿垫在地上,在黄崇德的墓碑前坐了下来。
“黄公公,半年不见了,我来看看你。
“今天来和你道别,这儿离皇上的墓地也近,不知道娘娘能不能听到我,如果不能,公公也帮我去说一声吧,毕竟娘娘的墓和皇上的挨着,我进不去了。”
柏灵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总之……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这几年里的点滴准备,公公应该也看在眼里呢……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和公公提过,其实这些年来除了柏奕,我也没有和任何人提过。
“我不是这里的人。”柏灵认真说道,“当年公公救下的那个女婴,她究竟是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去了我的世界,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我不确定。
“我想,今日既然要来和公公道别,我也应该以我本真的身份,来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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