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顺着敞开的殿窗投进来,照在陈翊琮的身上,也让衡原君看清了他的脸。
一张满是飞溅血迹的脸。
“你来迟了。”陈翊琮声音喑哑,目光淡漠。
……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甄氏都没有饮下那杯毒酒。
在外院悠扬的铜钟之下,陈翊琮看见母亲奋力打翻了烛台,推倒了桌案……毒酒最终部洒落在地上。
尽管这一切的挣扎无济于事,只会带来更多的不体面和更强烈的痛苦,但母亲依旧抵抗到了最后。
她绝不选择安安静静、无声无息的死。
而今躺在怀中的母亲,表情依旧万分痛苦。
陈翊琮有些恍惚地想着,这也许就是她最后的不顺从。
屋子里激烈的声响到底引来了守陵人的注意,只可惜那时已经太迟了,那把曾经抵靠在母亲脖子上的匕首,最后洞穿了她的心口。
陈翊琮没有等这些太监毒发,就直接手刃了所有的凶手——只可惜,最应当死在他手里的人,已经先死在了老天的手里。
于是他又重新回到三希堂,将母亲从冰冷的地面上扶起,抱在怀中。
就像幼年时的无数个夏夜,母亲也曾这样抱着自己。
陈翊琮也想哼一些歌谣,就像小时候甄氏曾经在睡前给他哼唱的那样,可惜他一首都不记得了。
周围的时间,好似静止了下来。
四面的光线慢慢变亮,周围的声音也慢慢变得嘈杂。陈翊琮听到身后传来一些声音,有杂乱的脚步,悲凄的哭声,无奈的叹息,和絮絮叨叨的安慰……
这些声音像是隔着一道湍急的河流传来,他听不到这些人在说什么,也不在乎他们在说什么。
天亮了,母亲没有醒。
但他还想继续等一等。
……
这天清晨,当柏灵揉着眼睛走到院子里,准备洗漱的时候,她忽然发现韦十四正闭着眼睛,靠着外面的屋墙,似乎是睡着了。
“十四?”柏灵走近,轻轻推了推韦十四的手臂。
韦十四几乎立刻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睡在这儿了,”柏灵低声道,“会着凉的啊。”
韦十四捏了捏鼻梁,“早上站在这想了会儿事情,结果就睡着了……我有消息要给你。”
“什么?”
“启泰帝驾崩了,”韦十四低声道,“就在昨天夜里。”
柏灵垂眸——这个她已经知道了,昨夜的钟声大概已经把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平京。
“今早宫里传来消息,”韦十四接着道,“皇后无法承受打击,在皇上离世后,紧接着殉情自尽了。”
柏灵顿时困意消,站在原地消化了很久——她想起最后一次见甄氏的情形。
想起甄氏的温柔笃定,从容不迫的微笑。
在昼夜不分地照顾启泰帝的间隙里,她甚至还在偏殿读李元的《山川实录》。
无法承受打击?
殉情而死?
“不可能……”柏灵的手倏然抓紧了衣角,“那位娘娘,绝不会这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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