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我们认清了眼前的形势,四下已经是一片惨叫和哭喊交叠……你背上的伤,就是那天夜里留下的。”黄崇德看向柏灵。
柏灵点了点头。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黄崇德喃喃地道,“我抱着你走了一天一夜,你的哭声越来越弱,我一刻也不敢停,闷着头一路往南走,经过一个山涧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在路边休息的大夫……”
“是……我爹吗?”
黄崇德笑了笑,“你觉得呢?”
柏灵忽然觉得眼眶也忽然热了起来。
——前头那些出生入死的画面固然惊心动魄,但直到这一刻,直到柏世钧进入画面的这一刻,她才忽然对整个故事有了实感。
“我不敢露面,我怕自己一身血污,反倒吓得他掉头就跑……”黄崇德轻声道,“所以我把你放在路边,学着婴儿的啼哭,把他引过来。
“柏太医一见你,就把你抱了起来。”
柏灵的眼泪忽然也落了下来。
这太柏世钧了。
凭他的性情,绝不会把一个独自啼哭的女婴留在山路上。
“你应该有一块银打的铭牌,”黄崇德低声道,“那是你父母专门给你打的,上面写着你的名字,我把上头的字都磨花了,留在了你的襁褓里……”
“为什么要磨花呢?”
“那毕竟是你父母留给你的东西,我想着有个念想也好。”黄崇德的声音弱了下去,“要是铭牌上带着名字,今后若是有人要收养你,铭牌大概也不会留着吧……”
柏灵含着泪笑起来,“可没有人会把银子丢掉的,就算不想让我知道身世,也可以把银子重新熔了,打个别的东西。”
黄崇德微微扬眉,“……当时太着急了,想到一出,是一出……”
柏灵撑着侧脸——柏世钧真的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这件事。
也没有给过她任何铭牌之类的东西。
也没有什么长生锁、银项圈……他有把那个东西丢掉吗?
“所以四年前,太后出逃的那个晚上……”黄崇德闭着眼睛,脸上泛起了笑意,“宫人们给你更衣之后告诉我,你背上有一道斜长的伤口,而柏世钧在来京城之前,又是一个游医……
“我当时啊,心里就在砰砰直跳……”
黄崇德的眼里又蒙上了一层雾气。
“我想着,我得来亲自问问你的生辰,看日子对不对得上……可我一见你,一见你的脸,我就知道……什么都不用问了。”
柏灵低头一笑,“那么像吗?”
“是啊。”黄崇德轻声道,“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他摇了摇头,然后侧过身呜咽了起来。
柏灵想起身去给老人家拍拍背——但旋即又想起,黄崇德的背上此刻大概也和自己一样是伤痕。
“人一辈子,得有始有终,”黄崇德抹开了眼泪,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对皇上,对四小姐,都算有始有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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