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振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然而很快,院子里传来了行礼的声音。
黄崇德听见袁振喊着“皇后娘娘”,也几乎立刻反应了过来——来人是原恭王妃甄氏。
甄氏推门而入的时候,正看见黄崇德勉强直起了上半身。
她几乎立刻上前,嘱咐黄崇德赶紧躺下,不要动。
“娘娘怎么好到这种地方来……”黄崇德将诚惶诚恐的惧怕直白地写在了脸上,“您要有什么事,派人来传奴婢一声,就好了。”
一旁的婢子已经给甄氏搬来了一个有靠背的椅子。
“公公不要多礼,”甄氏低声道,“你一直服侍着父皇,多少次明里暗里给过我们的帮衬,本宫都记在心里。”
“那不是奴婢的帮衬,”黄崇德很快答道,他的声音已经非常虚弱,但还是透着一股不急不缓的气度,“都是圣上的旨意,只是……他老人家不愿明说罢了。”
甄氏笑了笑——黄崇德能一直稳稳坐好司礼监的头把交椅,真的不是没有原因的。
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是谦卑地把所有的功劳都推给当时的旧主。
可能就是因为始终摆得正自己的身份,所以这位老人才能最终能够赢得建熙帝的信任吧……
在开初的嘘寒问暖过后,甄氏有些在意地问起了关于神机营的细节——建熙帝能绕开前朝,却绝对绕不开这位身边真正的左右手。
黄崇德也给出了回答,有些答得直截了当,有些答得云蒸雾绕,而少数要紧的地方,往往甄氏还没有说完,他便开始痛苦地咳嗽。
如是再三,甄氏停止了问询——有些话已经不需要再说了,从黄崇德的许多反应里,甄氏已经读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让一旁袁振给黄崇德倒些温水,而后便与黄崇德闲谈起来。
离开前,她轻声道,“黄公公这边如果还有什么缺漏要补,也随时开口吧。”
“那老奴斗胆……”黄崇德低声道,“现在就有一桩心愿。”
甄氏认真地望向他。
“可否请柏司药进宫来再看我一趟?”
“柏灵?”甄氏有些意外,“公公找她有什么事呢?”
“倒……也没有什么别的事,说出来,也不怕皇后娘娘笑话。”黄崇德笑了笑,“奴婢在宫里一辈子,无儿无女的,原也不怎么想百年之后的事情……不过这丫头聪明又伶俐,老奴在心里把她看成了半个孩子。”
黄崇德这么说,甄氏的意外更甚。
“……也不知道这把老骨头能撑几天,”黄崇德的声音慢慢低落下去,袁振刚想反驳这句不吉利的胡言,就听到黄崇德带着几分坦然说道。
“总之,走之前能见见,就见见;不行,也无所谓了。”
“好。”甄氏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
黄崇德诚恳地道了谢,甄氏亦真正起身离开,她告诉身旁的婢女,现在她打算回三希堂的偏殿休息。
婢女得了令,飞快地前去通传,好让偏殿里的宫人门提前做好准备。
甄氏觉得脚走得有些疼,身边仅剩的婢女小晴扶住了她。
“娘娘,您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见另一人走远,小晴恢复了几分从前在王府里的性情,她带着几分担忧地嗔怪起来,“您怎么还和从前在王府的时候一样呢,宫里这么大……哪是能靠脚来走的?”
“该走还是得走啊。”甄氏轻声道。
她看了看天色,日头已经渐渐西移了。
也许,她也应该专门找个时间,去见一见柏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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