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只剩下一个电话还没有打了。
这个电话,正是贺老爷子。
他不敢想象,远在京城的老人家,如果听到他唯一的外孙跌入滚滚江流,被森冷彻骨的江水卷动着冲向不可知处,会有多心痛,只怕,这个年,这个寒冬,老人家或许都要熬不过去。
许久后,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福伯的号码,待到接通后,沉声道:“福伯,思建同志在家吗?能不能烦劳他接一下电话?”
“好的,您稍等。”福伯虽然有些错愕,雷万春为何不找贺老爷子,却要找贺思建,当即还是点头称是。
紧跟着,他捂着手机话筒,走进了贺老爷子的书房,凑到贺思建耳畔低语了几声。
雷万春的电话?!
贺思建闻声,眼底不由的浮起一抹迷惘。
他与这位华中省省长并未有过太多的交集,只是在一些会议上有过一面之缘。
却不曾想,他竟是能有福伯的电话,甚至,还通过福伯联系上了他。
安江!
下一刻,贺思建目光陡然一凛,想到了安江在华中省,而且与雷万春之间的交集颇深,他心中立刻萌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当即向贺老爷子告了声罪,然后走出书房,拿起手机放到耳边,温和道:“万春省长,我是贺思建。”
“思建主任,对不起,我有负与贺老和您对我的嘱托,有负与山河和贺灵对我的期待,没有照顾好安江同志……”雷万春沉默一下,然后缓缓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贺思建瞬间沉默了下来,拿着手机的手,此时此刻都在微微颤抖,眼眶更有泪水在漾动。
舅舅眼里,外甥怎么看都不成器。
可是,没有哪个舅舅不疼爱外甥。
更何况,这个外甥,还是他心爱的小妹妹,留在这世上的唯一印记。
爱之深,才责之切!
他不知道,如果书房内刚刚还在跟他聊安江未来如何发展的老爷子,若是得知被他极为看重,且是小女儿和小女婿留在世上唯一骨血的外孙,此时此刻,落入滚滚江水,生死不明,将会痛苦成什么样子。
“任何人在接受党和组织给予的工作时,都应该有献身于这份伟大事业的觉悟!安江是个好孩子,是我们党的一名好干部,他做了作为一名党员干部所该做的一切,他没有愧对他的理想和信仰,也没有丢我们贺家的人!”良久良久后,贺思建努力控制住情绪,向雷万春缓缓道:
“万春省长,我们家没有任何条件,只有一个要求,如果安江活着,请务必找到他,请最好的医生医治;如果他死了,那么,请务必找到他,将他的尸骨送来京城,与他的父母葬在一起!”
一语落下,贺思建便挂断了电话。
紧跟着,贺思建掏出自己的手机,拨打了应急管理部部长的电话,道:“毕部长,我有一个私人请求,请您能否调度华中的应急救援力量前往浔阳河道,沿江搜索一名落水之人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是我的外甥!谢谢,谢谢您!”
他从不为了私人事宜去求神拜佛。
但今天,破例了!
片刻后,贺思建挂断电话,盯着头顶密布着浓重铅云的天空,怔怔的发了会呆后,将手机还给福伯,然后望着他的双眼,哽咽道:“福伯,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老爷子。”
福伯苦涩点头,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不久之前在京城还意气风发,与他有说有笑的三少爷,怎么忽然就生死未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