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拔下橘瓣上白色的橘络,晶莹的橘肉透过薄薄的外衣,散发出清淡的香味。
江善接过递过来的橘肉,剥下一瓣放入口中,甜甜的汁水与清香在舌尖爆发,冲散她眉间若有似无的愁绪。
她抬起小脑袋,眼里有迷茫有不解,“权势和地位,就真的比良心还重要吗?”
京兆府何等重要的位置,除了她之外,又有多少人有冤无处诉?陛下这般英明神武,为何会属意柯府尹坐在这个位置?
“于姑娘而言,所求即为心安,是以知足常乐。”盛元帝俊美的面容,笼上些许凉薄的笑,“可惜世上多数的人,如蛾扑灯,焚身乃止,欲望和野心太大,会抹灭本性与良知,当二者皆无时,便已深陷泥潭,唯有一条路走到黑。”
“良心,和到手的好处相比,在某些人的眼里,一文不值。”接过梁珠递上来的茶盏,徐徐的白烟模糊他的神色,“京兆府尹柯振宏,盛元六年辛巳科二甲进士,先经往云平府为官,再调任庆阳府,后通过家族之力,留任京城为京兆府从六品推官,而后一路升任至如今的京兆府尹。”
“这人性情沉稳,手段老练圆滑,颇有几分真才实干,朕之前对他亦有几分看重,可惜......”
可惜未守住本心,近两年来办事越发出格,在与陈府交好的同时,还不忘结交晋王一系的臣子,两边都想押宝,他自觉做的隐蔽,却仍没逃过皇帝的法眼。
盛元帝不会要求他手底下的人,个个如圣人般公正严明,只要是凡尘中的人,就会有私心,无一例外,他同样如此。
所以只要不太过分,他基本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没有江善这事,他或许还会留对方些时日,然而现在他自己撞上来,自是没有再留情的道理。
江善听得怔愣,一杯清黄的茶汤跃入眼底,她顺着茶盏望向对面的人,喃喃自语道:“我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朕的姑娘自然不会。”他这话说得很是坚定,“姑娘这般的心软纯良,朕还担心你让旁人欺负呢,看来入宫之后,朕得时刻将你带在身边,免得让人欺负了去。”
听见这半是打趣的话,江善没忍住‘扑哧’一笑,为自己正名道:“陛下小看我了,没看我那表妹,现在见到我,就如见到猫的老鼠,就怕到时候我打了您的爱妃,您会心疼呢。”
“爱妃?哪里有爱妃?”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抬起面前姑娘的下巴,俊美的脸庞赫然在她眼前放大,“朕的爱妃不就在这里么。”
江善身子往后躲,娇娇的嗔怪过去一眼,“陛下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盛元帝身子往后靠,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故作为难地沉眉深思,缓缓道:“朕当然会心疼......”
这话一落,江善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无踪,心尖被一抹酸涩缠绕,一路攀爬上她的眼眶,浅浅的水光在眼尾悄然而逝。
盛元帝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自然没错过她的神情变化,连忙捉住她的手,解释道:“朕是心疼姑娘手疼,不如以后教训人的事,都交给下面的奴婢,你在就旁边听个响,莫让那些不值一提的人伤到你。”
江善不高兴地挣了挣,眼神落在他的脸上,似是在分辨他话里的真假。
他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般慌乱的时候,但姑娘好不容易对他敞开心扉,若因这一句玩笑之语,再度对自己生出隔阂,他是真想给刚才的自己一巴掌。
他放软嗓音,不可一世的男人,做出讨饶的表情,“朕一颗心都落在姑娘身上,哪里有心思心疼旁人,心疼姑娘还来不及呢。”
惯来威严内敛的人,一旦做出求饶的动作,纵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是硬不下心来,江善故意板着小脸,小小的哼出一声,但神色间明显有放缓的迹象。
盛元帝见状,很是松了口气,接着摇头失笑,若让外面的人看见他这副模样,怕是得惊掉眼眶,不过他却没有抗拒的心理,反而乐在其中。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从淅淅沥沥的雨帘变成倾盆大雨,天色暗沉的很快,盛元帝陪着江善用过午膳,又坐在一起说了半响的话,哄着她午歇过后,这才踏上回宫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