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臻今日又去?了东宫,专门?向那位熟知戚继光用兵之道的侍读学士罗峰请教。
因太子好文,熟知军事的罗峰在东宫并不算得意,好不容易遇到赵臻这一个知音,自?然是倾囊相授,与赵臻越相处越融洽。
赵臻跟罗峰畅谈了一天,只觉罗峰如同宝藏一般,虽是文官,对?于治军却?极有见解,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便直接问罗峰:“罗学士可愿随我?去?宛州封地?”
罗峰半生潦倒,蹉跎京师,没?想?到人到中年,却?得到了豫王的当?面邀约,愣了愣,看?向豫王,见豫王凤眼清澈,很是真挚,当?即道:“若是太子殿下肯放人,微臣自?当?追随王爷。”
赵臻点了点头:“你且等着,我?这就去?见太子。”
太子正与幕僚斟酌青词,被赵臻硬生生给拉了出来,不过他素来脾气极好,也不恼,笑微微问赵臻:“阿臻,你有何事?”
赵臻和太子说话不用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太子哥哥,我?很喜欢罗峰,你把?罗峰给我?,好不好?”
太子闻言讶然:“罗峰有什么好的?他沉默寡言,不善言辞,连篇像样的青词都写不出来。”
赵臻笑了:“大哥,我?不也是这样么?”
在父皇眼里,在别人眼里,他也是“沉默寡言,不善言辞,连篇像样的青词都写不出来”。
太子:“……”
细究起来,阿臻这孩子似乎还真和罗峰一样。
他细细打?量了赵臻一番,试图找出个优点出来,最后终于找到了:“啊,阿臻,你生得可比他好多了,满京城的年轻儿郎,还有谁比你好看??”
阿臻绝对?是京城第?一美少年!
赵臻抿了抿嘴:“……大哥,你把?罗峰给我?吧!”
太子也怕他难过,忙道:“好啦,罗峰给你了!”
说罢,他摇着头进?了正殿:赵致这厮,一向防备阿臻做什么,阿臻跟个小孩子似的,天真稚气,一心只好军法兵书舞刀弄枪,能有什么心思?
赵臻目送太子的背影消失在纱幕之后,心情有些复杂。
他这个大哥,是个老好人,却?不知道发现人才,留住人才,使用人才。
譬如罗峰,在治军上颇有心得,对?治理地方也很有想?法,而且做事细致,为人踏实,堪为能吏。
这样的人,在东宫却?因长期坐冷板凳潦倒不堪。
赵臻打?算观察罗峰一段时?间,然后给罗峰一个县让他练手,若是能力?突出,就继续提拔任用,把?罗峰培养成他的得力?臂助。
把?罗峰带回福安巷王府之后,赵臻大方得很,立在台阶上,指着西侧的房舍:“我?这王府地方大,空房子多,西侧那些院落你随便挑,若是有家眷,家眷也可带过来。”
罗峰跟赵臻接触下来,发现他十分直爽,不搞虚以?委蛇那一套,便直接道:“微臣的妻女在陕州赁房居住,这就派人接她们母女过来。”
赵臻微一沉吟,道:“直接把?你妻女接到宛州王府吧,我?在京城也呆不了多久。”
他又道:“你写一封信,我?派人拿着信去?陕州接你的妻女到宛州。”
罗峰如今身边只有一个老家人伺候,家常也离不得,闻言大喜,深深一揖:“有劳王爷了!”
赵臻不爱废话,吩咐琴剑:“你去?叫沈勤林过来,说我?有事情要交给他。”
王府总管沈勤林原本是定国公府的人,至今与定国公府不少下人有亲戚关系,与其让他和那些人狗扯羊皮,不如把?他远远支开,免得沈勤林呆在京城,早晚中了定国公府的拉拢之计。
沈勤林是他母妃的奶哥哥,不管怎么说,赵臻还是希望沈勤林能好好在豫亲王府终老的。
从松风堂出来,沈勤林干劲十足去?东偏院跟陈尚宫做了交接,便带人往陕州接罗峰的家眷去?了。
安排好罗峰,赵臻又到小演武场和勾师父练习刀法去?了。
赵臻从傍晚时?分一直练习到了天黑透,整整练习了一个时?辰,贴身的中衣早已湿透,脸上出了许多汗,越发白皙如月。
他正端着茶盏饮水,棋书过来回禀:“王爷,黄太尉求见。”
琴剑在一边端着托盘,闻言道:“黄太尉又来做什么?”
赵臻看?向棋书——琴剑的话正是他想?问的。
棋书想?了想?道:“不知,不过黄太尉是带着宋女官的爹爹过来的,也许是宋女官的爹爹想?见宋女官?”
赵臻一听,茶也不喝了,直接把?茶盏放在了琴剑手中的托盘上,吩咐棋书:“请黄太尉和宋大人先到松风堂东厢房喝茶,我?很快就过去?。”
棋书一离开,赵臻跟勾师父说了一声,大步流星带着琴剑回松风堂去?了。
宋志远和黄连被让进?了松风堂东厢房。
小厮献上茶点后便退了出去?。
点心是好点心,茶也是上好的贡茶,只是宋志远要见未来女婿了,哪里有心思吃喝?
他一时?觉得女儿能嫁给神仙般的豫王,是大大的高攀了;一时?又想?到若是将来豫王参与皇位之争,并且以?失败告终,那他和宋甜父女俩岂不是也在连坐灭族之列?
片刻后,宋志远又开始担心:我?家多代单传,人丁不旺,若是甜姐儿将来也如此,会不会失去?豫王宠爱?
作为老丈人,我?要不要准备一大笔银子,好用来替女儿挽回豫王的心?
正在宋志远思绪纷乱柔肠百结的时?候,外面小厮朗声道:“王爷到了!”
宋志远忙跟着黄连起身迎接。
翠竹丝门?帘被掀了起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白衣少年走了进?来,随身带来阴凉的薄荷香气,分明是刚沐浴过,清新之极。
宋志远凝神看?去?,却?见那少年肌肤极白,眉若墨画,一对?凤眼流光溢彩,白衣被烛光镀上了一层光晕,清纯美好仿佛未曾被尘世沾染的仙童,正是在樊家酒楼惊鸿一瞥的豫王赵臻。
他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生怕一口浊气把?这仙童给吹化了,端端正正随黄连一起行礼:“给王爷请安。”
赵臻不待二人行下礼去?,当?即伸手扶了起来:“两位不必客气。”
一时?分了宾主坐下。
黄连知道赵臻不喜欢废话,开门?见山道:“王爷,这位是宋女官的父亲,宛州提刑所副提刑宋志远宋大人,宋大人甚是想?念宋女官,他与微臣是金兰之交,微臣便斗胆带他来了。”
赵臻正好奇地打?量宋志远。
他发现宋甜的爹爹与宋甜一点都不像,宋甜是可爱娇美的小仙女,她爹单看?长相气质就是韦庄词中“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那样的风流浪子。
听了黄连的话,赵臻当?即吩咐小厮:“去?梧桐苑请宋女官过来。”
黄连也算是看?着赵臻长大的,大致知道他的姓子,因此一边想?,一边与赵臻闲话。
宋志远在一边观察了一会儿,便有了一个发现——豫王年纪虽小,气场却?甚是强大,以?至于位高权重的殿前太尉黄连,在他面前说话也是字斟句酌。认识到这一点后,宋志远便不肯多说了,免得给未来女婿留下不好印象——他生怕自?己?一直以?来沾沾自?喜的风流博浪,到了未来女婿面前,生生变成轻浮浮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