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一只手伸了出来,紧紧扒住了棺沿,曲起的五指细瘦而短小,跟婴儿的一样,虽然肉不多,但也看不出骨节,整个手张开估计都不如苏困的手掌心大。只是从苏困的位置却只能看到个大致的轮廓,因为那双手呈透明状,透过它还能看到棺材边沿的棱线。
接着便是脑袋,原本束起的头发散乱着,丝丝缕缕地遮住了一边的眉眼,小脸上沾染着脏污和血迹,再加上那半透明的虚化效果,根本看不出原本的肤色,唯一清晰的,是露出来的那只眼睛,即便隔着一段距离,苏困依旧能感觉到,那因为脸小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散出来的森寒之意,阴冷、怨毒。那样的眼神衬着他娃娃般大小的身体,显得无比违和,但是和那破布般的衣服上遍布的血污,又格外地搭调。
它从棺材里爬起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朝苏困的床看去,却发现空无一人,于是转过头,目光朝门口这边扫来,一下子便落在了苏困身上。如果那目光是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那么苏困此时说不定已经被生生钉死在了墙上。
被勒得七荤八素耿子墨只觉得,死死扒在自己身上的苏困手脚越来越软,越来越挂不住,那浑身除了内裤啥也没穿赤条条的样子,简直不忍直视。他似乎被什么吓到了似的,猛地一哆嗦,然后夹着耿子墨的腿一点一点地朝下滑。
除了打开的棺材盖,什么也看不到的耿子墨:“……”他多么想把身上挂着的这货一巴掌拍死在门框上,但是看在现在情况诡异的份上还是忍了。
苏困只看到那只小鬼死死盯了他片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它似乎比上次更透明了一点【……】,他甚至可以透过它清楚地看到后面的墙壁和窗帘的一角。
就在他的目光凝聚点透过那小鬼的身体,落在了窗帘角上的时候,那只小鬼身体一动,“嗖”地扑了过来。这位除了本能地害怕之外,再次把注意力放错重点的货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觉得眼前一花。他下意识地手脚一松,两眼紧闭,“嗷”的一嗓子,嚎得完全不知情况的耿子墨也跟着腿一软,吓了一跳。
苏困滑坐在地上,只觉得胸口这一块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那股冲力弄得他朝后仰了仰,一种刺麻麻的微痛从胸口的表层,一路延伸到里面,再到后背,伴着一阵冷得让人忍不住在这大夏天惊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寒意,就像是带着被裹了层薄冰的什么东西从胸口贯穿了一样。
不过那种轻微的痛感几乎是瞬间便消失了,倒是那股冷丝丝的寒意一直不散,苏困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把内脏器官拎出来,放在冰水里涮了一遍,又给塞回了胸腔里,那种滋味着实不太美好,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苏困睁开眼看了看胸口,发现那一片皮肤完好如初,连一点小伤口都没有,当然,也没有趴着那只小鬼。他猛地回头扫了眼身后,恰好看到它似乎没有刹住,直直朝前滚过去,翻了两下之后,没入了客厅的那道墙,径直滚进了隔壁人家的房子。
苏困看着那堵墙呆了片刻,又想到刚才自己胸口的感觉,如梦初醒:“卧槽它从老子身上穿过去了?!”
依旧不知该如何反应的耿子墨:“……”
就在他们这一愣神的功夫,那个滚成团子的小鬼又从那堵墙面上浮了出来,半透明的身体看起来有些诡异又有些滑稽。它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似乎对它无法真正触碰到苏困这件事感到急躁和愤怒。
小小的手掌收拢,死死攥成了拳头,它再抬起头的时候,尽管根本看不清,但是苏困还是下意识地觉得它的眼睛肯定都烧红了,他似乎能看见那滚滚的怒意和不甘在那两枚漆黑的瞳仁中翻腾。
不知是不是这小鬼的情绪太过激烈,客厅房间的灯光同时暗了一下,灯管里发出滋滋的声音,原本冷白色的光隐隐泛着青色,而卧室里的暖光则越来越朝血色发展。它们似乎都在随着那小鬼的情绪波动,明明灭灭地闪烁着,然后越来越暗。
风从各处的纱窗中灌进来,那声音真如同厉鬼嚎哭。明明是火热的夏夜,那风却带着一股阴冷的凉意,就像是还没来得及换上御寒的衣物,就被泼了盆冰水,猝然一惊的感觉。
耿子墨这把终于亲身体会了一把电影里鬼屋的感觉,而不再是看着苏困一个人神经病一样的上蹿下跳。他神色复杂地环视了一眼四周,觉得要是刷了漆的白墙再渗点血,就齐活了【……】。事实证明,能跟苏困这种人混在一起的,也不是什么脑回路正常的货,当然,这点从他把棺材网购回来的那天就已经可以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