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悲可叹的是,那怕再早上几天时间哩,大明皇帝不也可以不用一根绳子吊死在煤山之上,死前还要弄一个罪己诏来。唉,如今回头思来,大明最后这位皇帝,其实、其实——”说着,陈永福忽然停下嘴来,不住地摇头叹息。
陈家财看在眼里,不禁心里一动,壮起胆子,似有所感道:
“伯、伯爷,小侄说句自己家里的话,不以伯爷相称,当年伯爷也是大明赫赫有名的边关战将,若是、若是没有发生那些教伯爷不快之事,咱们、咱们还会明珠暗投么?”
陈永福一听,瞪起双眼,盯着陈家财无声看起来。
这一眼,直看得陈家财心惊肉跳,不知不觉,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
“伯爷,伯爷,是卑职说错了话啦!”
陈永福摇摇头,却又波澜不惊地抬了抬手道:
“起来说话,这是你我自家人闲聊,无须顾及军中条规。”
“贤侄,我且问你,当年你从家乡过来投我,不知不觉,时光荏苒,转眼间你也成了一条汉子。算下来,你已经跟了我几年了?”
陈家财一听,不觉双目含泪,竟然想都没想,直接说道:
“伯爷,算上今日,卑职、卑职跟着伯爷南征北战,不知不觉已然是两千六百九十三天整了!”
“卑职经历的大战有三场,小仗整整三十七场。身上的大伤疤有两处,小伤疤六处,而且至今都还没有家室,更别说什么妻儿满堂的话了!”
陈永福吓了一跳,顿时凝眸直视着陈家财道:
“贤侄,这、这些数字,你竟然记得如此清楚?”
陈家财慌忙一低头,再次哽咽了一下道:
“伯爷,卑职每天都记着,是因为每日都要在心里数一遍,然后又在自己的马鞍上划一刀,是以想忘记也难!”
哦,陈永福再次惊道:
“贤侄,你为何要这样,是你、是你在军中待的厌倦了不成?”
陈家财一听,低着头,却不敢再出声了。
陈永福明白了,于是颔首道:
“本伯恕你无罪,有话你尽管讲来!”
陈家财这才抬头看了一眼陈永福,一咬牙道:
“伯爷赎罪,当年伯爷曾经亲口对卑职说,卑职领着家乡自家族内儿郎共计两百一十三人,除了当场给卑职一个百户官职外,还许诺只要跟着伯爷征战满两年,就、就赏给卑职一个妻子以及一座院子。”
妻子、院子?
陈永福怔了怔,忽然长叹一声,大手在膝上重重一拍道:
“不错,此事本伯记得,当年的确是与你说了这番话的。只是,只是——”
陈永福说着,忽然发现自己都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