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城头之上群情激愤的士卒们,一个个毫无顾忌的叫骂声,邱二傻心里莫名的舒坦极了,一边悄无声息地抱着手里的美味埋头啃食着、品味着,一边在夜色中那点可怜的火堆映照之下,与他们这个百户所的一众兄弟们眉来眼去,交换着只有他们才懂得的一个个眼神,间或跟着四周的叫骂声,跟着装模作样地喊上两嗓子。
现在,他们已经在康老八的串联下,全部都拜倒在手中奇妙美食的无尽感官享受中,加上对康老八这个老长官、老兄弟的本能信任,又有康老八一番巧嘴簧舌对孟远的吹捧和对他们未来美好前程的描述,在所有这些与当下饥寒交迫和孤城危机形势下形成的巨大反差,彻底死心塌地投向了孟远这边。
可以说,这些士卒,只等着康老八从城外的某个神秘点转回来,到时振臂一呼,他们就会跟着在这城头起兵,对吴军反戈一击。
然而,就像这些士卒一样,一直在等待着陈永福传来李自成发出总攻令的康老八,在焦急的刘校坚催促中,一连三问,等来的却是李自成暂不发兵,而是要等到天明时分,祭出吴襄这个他自以为的杀手锏逼吴三桂就范,倘若不行再发动总攻的消息。
而陈永福给出李自成这样做的目的,听上去也是好像多么的悲天悯人一般——
为了天下汉家儿郎,在外族面前,不再像野兽一样打生打死叫别人笑话?
笑话!
康老八还在琢磨这个消息到底是怎么一个状况时,刘校坚却早就一蹦三丈高,直接拔出腰刀怒吼了起来:
“什么狗屁理由,直娘贼,老子是彻底看清楚了,无论是吴三桂,还是李自成,都他娘的是一丘之貉,没有一个好东西,还有——”
话音未落,康老八忽然一扭头,瞪视着忽然发狂的刘校坚,脸上尽管还是原来兄弟的模样,但语气却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一样道:
“坚哥儿,神威将军乃是天人一般的存在,你可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地将他也跟着骂了进去!”
刘校坚怔了怔,一下子有些冷静下来,立在那里怔忡半晌,忽然扯着康老八衣袖道:
“老八,李自成贪生怕死,唯恐折损了他的兵马做不成皇帝,咱们自己动手。走,你去召集咱们原来的百户所弟兄们,我去后面叫我的家将和族人。”
“两下加起来,虽然人数是少了点儿,但凑一凑总也还是能凑出两三百人。在大兵压境之际,内外联动,倒也能搅出点动静来!”
谁知,一向对他俯首帖耳的康老八,这时却纹丝不动,像钉子一样定在原地,徐徐摇头道:
“坚哥儿,你自己都做过这北城门主将,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这道城门有多么难攻。”
“况且,现在这里早已不是一个千户所的事情了,吴三桂增派过来的瞿德道,虽然不过是原来根本不入吴三桂法眼的帐下二流战将,可毕竟是一员副将,底下三个千户所,直接跟着他过来一个千户所。”
“你放眼好生瞧瞧,现在咱们别说两三百人,就算两三千人,若无城外里应外合之势,咱们单干根本就是送死!”
刘校坚听了,忽然斜睨着康老八,大失所望地悲伤道:
“老八,老八,你死了一回,果然已经不再是过去我认识的那个康老八了,变得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康老八怔了怔,也是眼中忽然闪过一道旧时的光芒,不过他也就在一瞬间恍惚了一下,脸上马上又变得坚决起来,嘴里跟着道:
“坚哥儿,现在世道变了,再也不是过去我们日日在里面行走的那个大明了,不变行吗?”
“但是坚哥儿你没有发现么,我是变了,但却不像从前那样怎么变都变不出什么花样来。但这一次,我仅仅就是变了一下自己尊崇的内心,只是认准了一个人,一个理,很多人都开始对我说,康老八越变越好了,甚至很少再莫名地皱眉,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