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鼐大喜,激动得连话也不会说了,翻身下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李自成磕了一个头,这才又跃身上马,摘下挂在马肚子上的黑铁长矛,冲着他的孩儿军一指:“孩儿们,听见闯王说的话了吗?不怕死的,跟着俺一起冲。”
“回来后,咱们就是顶天立地的真男儿了!”
听见一阵又一阵喊杀声,几十个鞑子牛录愣了愣,随即忽然齐齐地张嘴骂了起来:
“这些羊子一样的汉人,何时变得如此胆大了,竟敢主动呢来攻打我草原铁骑!”
“不对,你们听听,这些喊杀声,怎么听上去全部都像是一群群娃娃在叫喊?”
说着、说着,早有性急的鞑子牛录,早就暴跳如雷起来,一把扯过自己的战马,摘下兵器,便翻身上马冲了出去,同时嘴里哇呀呀地叫喊道:
“受不了了,这些羊子,这些汉人,竟敢派一些娃娃来羞辱我们?”
“冲,冲啊,草原的雄鹰们,先将这些汉人娃娃挑了再说!”
很快,一边是小小的身躯,胯下也是同样短小低矮的川马或者滇马,喊杀声里大多都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年特有的嗓音。
而另一边,则是高头大马,同时也是人高马大,手中弯月长刀,几乎都快赶上了孩儿军身长的鞑子兵。
在这两股浑然不同,嗓音迥异的接近万人一起嘶吼混响出来的喊杀声中,孩儿军与鞑子军眨眼间便对撞在了一起。
“好,好好——”
看到自己的孩儿军没有一个畏战,面对从前传闻中几乎不可战胜的鞑子兵,全都悍不畏死地一阵风似的杀入那三千鞑子军中,李自成本能地攥紧拳头,一下子在马背上站了起来。
就连李过,也是看得热血贲张,浑然忘了刚才还在苦苦哀求,让他领两千人马也冲上去作为策应。
只有田见秀,在马上站直了双腿,眯眼看了几下后,便又一屁股坐回到马鞍上,暗自叹息一声,扭头望着一旁肃穆而立如同一人的火铳营,悄悄做了一个手势。
兴奋得满脸通红的张鼐,听着他的黑铁长矛,几乎是第一个便撞进了三千鞑子军的乱阵之中,紧接着又是第一个将长矛准确地捅进到了一个鞑子兵的身体里。
真实的手感,以及突然刺鼻而来的血腥,让他不由得更加血脉贲张,下意识地回手就要抽出自己的长矛,然后刺向下一个鞑子。
说时迟那时快,在他尚未拔出长矛的刹那之间,早有三四道黑影从他四周扑来。
紧接着,便是一声又一声令他熟悉而又心碎的声音,“噗嗤、噗嗤”地在他周围接二连三地响起。
不用扭头去看,张鼐就能从声音中知道,这一连串的声响,是护佑在他四周的亲兵,被一个个鞑子弯月长刀腰斩的声音。
而这时,他就是想看一眼,也没有机会了。
因为,仅仅一个呼吸间,在他好不容易拔出长矛的瞬息间,已经又有七八个巨大的黑影,裹挟着呼啸而来的冷飕飕刀风,迎面向他劈来!
直到这时,张鼐才知道那些传闻,果然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而且,直到这时,他也才知道,闯王给他的命令,为什么一再强调的是,只要打一个对穿便是胜利,而不是什么贴身厮杀!
只是可惜,等他兴奋过后醒悟过来,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