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得胜心里,降清是降清,但降过来也是一名降将。
将者,可以战死,可以另投他处,也可以被降服,但骨子里最后的那点东西,却只能属于自己,属于最后的一双膝盖。
在这一刻,高得胜忽然发现,自己心底深处的某个与生俱来的东西,似乎一下子崩塌了!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难以遏制的狂笑声,忽然从多铎的口中爆发出来。
紧接着,便是他特有的沙哑嗓子,难以掩饰内心的狂喜道:
“吴三桂,你这是在跪本王吗?”
吴三桂激情之下,潮水退去,滚烫的脑子似乎也冷却了不少,当即一愣,竟有些不知所以起来,抬起头来,茫然四顾,好像这才发现,此时此刻,在他矮了别人大半个身子之处,几乎站满了散发着皮张腥膻气味的各种靴子。
在往上看时,却又是一张张又惊又喜,并且还带着难以置信和无限玩味的各种脸,让他忽然一激灵,竟从未有过的慌张起来,急忙又低头道:
“豫亲王爷,三桂此来,就是归降。还请王爷速速出兵,否则大局危矣!”
哈哈哈——
多铎忍不住又是一阵狂笑,良久,方才鹰隼般俯视着吴三桂,从牙缝里再次挤出一句话来:
“无论是谁,降我大清者,都得留发不留头,留头须剃发。你曾经的上官洪承畴如是,你的亲舅舅祖大寿如是,你吴三桂来降,也得如是!”
身体发肤,父母所给——
吴三桂第一个念头,便是这句蒙学之处就牢记的一句话。
然而,这时他却紧紧迟疑了片刻,便郑重其事地一点头道:
“当然,豫亲王爷,三桂懂得这个道理,现在就愿剃发归降,以铭心志!”
阿济格在一旁看着,忽然越俎代庖地一挥手道:
“来呀,叫军中剃发匠上前,替降将吴三桂剃发归建!”
很快,一个猥琐的鞑子捏着一把黑乎乎的剃刀,走上前来,摁着吴三桂的脑袋,便熟练地操刀开始割他满头的须发。
反正,此时此刻的吴三桂,正好就跪在地上。
剃到一半,也不知是谁,忽然笑出声来。
紧接着,早已从最初的震惊中平复了过来的代善、豪格等人,全都忍俊不止,一个个仰头跟着大笑起来。
而这时,吴三桂也剃完发,被鞑子的剃头匠职业性地在铮亮的脑门上使劲拍了一把,嘴里道:
“行啦,落发留头,给各位王爷跪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