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就相对正常些了。沈延嗣回答道:“在本次事件中,放行存在了些许欠缺考虑的地方。不过,经过调查后发现,管制并不存在严重的问题。但是,针对此次事件中暴露出来的管制方面的小问题,我们也做出了相应的处罚措施。”
之前在调查期间,发现管制在放行的时候,没有考虑到侧风偏流的影响。直接用航向代表了航迹。结果,事后发现,飞机的实际航迹是在238,就差一点点就违规了。
不过,虽然没有超标准,但是由于发动机故障的原因导致飞机又偏了一点点,直接超过了航迹240。
所以,按照标准来说,管制并没有问题。然而,管制没有违规纯粹就是运气好而已,所以还是要接受一点儿处罚的。
“本次对受伤乘客的赔偿方案能不能介绍一下?”
“现在初步的协商结果是重伤的三十余位乘客每人四十五万,轻伤者,八万一位。其余人赔偿一万元作为精神损失费。”
“那就是还没有完全协商完成?”
“因为有部分乘客对赔偿方案有异议,所以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此次赔偿方案中分歧最多的是重伤乘客群体,至少到现在连一半的人都没有接受星游航空的赔偿方案。
这种事情通常都需要旷日持久的谈判,短时间内,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结果的。
这次提问的记者算是相当给面子了,都是些很正常的问题,对于沈延嗣的回答也没有过于纠缠。
有了之前每日民航的记者在前,这次记者的提问就显得极为温和,让得沈延嗣的心情都好一些了。
“下一个!”沈延嗣脸上阴转晴,笑着示意下一个提问的人员。要是下面都是刚才记者的问法,那就相当舒服了。
被沈延嗣点到了记者直接提出问题:“在之前公布的驾驶舱舱音中,发现有副驾驶和机长在飞机操纵权上存在明显的争执,请问对于这种驾驶舱职权出现混乱的情况,局方是否会对此有所处罚?”
“这个......”沈延嗣一时有些语塞,这不算是记者故意刁难,这确实是一个比较难以绕过的问题:“从结果上来看,我们认为在本次事件中出现的权力转换没有大的问题,就是在方式上有所欠缺而已。”
“局方是以结果论对错吗?”记者显然不接受这个观点:“就算是以结果来看,本次事件足足有一百三十多人手上,是民航史上几十年未见的,这也算是可以接受的结果?”
“我们模拟过让数名机长尝试降落昆阳河河道,但是没有一个机长能做得像徐显那么好。其中只有一个机长穿过了第一个桥涵,可是在第二个桥涵时也出现了巨大偏差,所以徐显对迫降事件的处理,即便有众多乘客受伤,我们也认为并不是机组原因。”沈延嗣又补充了一句:“其实,经过我们调查发现,要是在接地点的混凝土层没有碎裂,继而影响了飞机方向。飞机应该是可以完美通过桥涵的,所以这次造成大量的人员伤亡也有一定的运气原因。”
沈延嗣这般说话,算是相当维护徐显了。
“沈组长的意思是,迫降昆阳河河道就算是机长也大概率完成不了?”记者问道。
沈延嗣心中生出一丝不妙,但是又不晓得哪里出问题了。
他又不能等太久,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对的!”
“既然沈组长都说了,对机长都很难的着陆,他一个副驾驶凭什么有把握能完成?他这是将飞机上不到两百人的性命做赌博吗?”记者言辞尖锐地说道:“在刚才每日民航的朋友的那份滇云机场着陆分析报告中,就有一次尝试没有始终保持最佳滑翔比却依旧着陆成功的。刚才当事副驾驶也说飞机保持不了最佳滑翔比,所以不能降落滇云机场。但是现在验证结果是,就算不能保持最佳滑翔比依旧有几率能成功落地,而迫降昆阳河河道的验证结果却是无一成功的。就算是以最简单粗暴的概率比较,难道真的不是机组对着陆成功率的评估有问题?”
“但是徐显在迫降事件中的表现是相当不错的。”沈延嗣道:“我们要看事实说话,就算徐显不是机长,但是至少在这次事件中表现出来的操纵水平是非常高的。”
“那么技术级别设置的意义在哪儿?就为了区分工资水平?”记者说道:“在舱音中,机长对副驾驶迫降昆阳河河道曾有疑问,说明机长对迫降昆阳河道的技术难度有清晰的认识的,但是副驾驶依旧执意迫降昆阳河。我不知道他凭什么有信心能迫降昆阳河,就凭着他觉得自己可以?那以后也不要评什么机长副驾驶了,只要觉得自己可以,那就可操纵落地。”
现在不少机场对机组的技术级别都是有要求的。有些特殊机场单飞机长都不能带班的,这就是区别。
徐显觉得自己可以行,但是只是他觉得而已,并没有任何证据支撑他的信心。在记者看来,迫降昆阳河河道就没人能保证足够的安全性。既然都是赌博,那还不如赌返航滇云机场。
眼看记者对徐显步步紧逼,接连质疑徐显的实力。台下的温静姝有点儿忍不住了,就准备开口反驳记者。然而,刚准备说话,肩膀就被身边的温益仁给按了一下。
温益仁面无表情地说道:“虽然我不管集团的事情,但是我还总不能看着你将集团拖入险境。这件事是对徐显的,咱们不要管!”
温静姝环视四周,所有在场媒体人脸上都是戏谑,完全是看好戏的模样。昆阳河迫降的事儿确实有太多槽点了,掺和进去不是什么好选择。
就在温静姝有所犹豫的时候,不远处的连山雪反倒是出声了:“那明知机长不行,副驾驶就不能接手了?”
台上的李治明被无辜波及到,也只是苦笑一声,没什么再多的表示。
“机长不行?副驾驶判断的吗?”记者冷笑一声:“我这儿还有一点儿资料,让我对副驾驶的判断力有所怀疑。”
连山雪心里一惊,猛地回头看向记者。
只见记者拿出一个平板,上面竟是有一张朋友圈的截图:“我发现了两个很有意思的。上面显示在迫降事件前两天,徐显曾经喝过酒,而且量非常多。”
“我要提醒一下,徐显饮酒是符合规定的,同时他的航前酒测结果是没有问题的。”沈延嗣立马说道。
他以为记者要拿徐显喝酒的事情做文章,他必须要提前把相关结论说清楚。
“这个我当然知道!徐显没有违规饮酒,他的酒测结果也没有问题,可是不代表他的状态就没有问题。”记者说着,一划平板屏幕,又是一张朋友圈截图:“这是事发当天航前当事乘务组的一个乘务员发的朋友圈。文案比较长,大致意思就是徐显看上去精神状态非常不好。”
在台上的一个乘务员立即脸色大变,那个朋友圈就是她发的。
其实她没什么特别意思,就是看夏情和徐显副驾驶走到一起了,就发了一个朋友圈。至于说徐显看上去状态不好,就是完完全全出于开玩笑的心态。
毕竟热恋情侣,有时候放纵了些,看上去有些疲累的样子是很正常的。
但是,她没想到这竟然会被人给翻出来。
“有的人不善饮酒,喝完大量酒后,就算酒精排出去了,精神状态依旧会受到影响。”说着记者直接将目光放在紧张的夏情身上,笑道:“你也是当时的乘务员吧?你说徐显那时候的状态很好吗?我知道你跟徐显的关系,请你诚实回答!”
场上情势斗转,徐显心里一揪紧,怎么也没想到矛头怎么就转到了夏情身上。
一瞬间,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到夏情身上。原本就有些紧张的夏情几乎吓得哆嗦起来。
庞大的重压之下,夏情根本就没有思考的能力,只是记者的恐吓,让她根本不敢撒谎,差不多就是机械式地回答:“是......是有点儿不好!”
连山雪猛然而起,一声娇喝:“夏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时候就体现出夏情和连山雪的差别了。夏情稍微有些压力就不知道怎么办了,而连山雪却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而此刻,温静姝也是眼露凶光!
徐显的状态到底有没有问题是区区乘务员能够评判的,就像飞机上出现了乘客死亡,机组是无权宣布人员死亡的。
夏情只要聪明点,就算怕撒谎,就说自己不知道。虽然看上去明显是偷奸耍滑,但是,不算是撒谎。
都没正面回答问题,那自然就算不上撒不撒谎。然而,夏情就是想不通这一点。
只要夏情守住嘴巴,那所谓的朋友圈就是一个笑话。徐显的饮酒时间,酒测结果都符合规定,朋友圈的描述根本就站不住脚。可当事乘务员亲口说就不一样了,虽然对徐显最后的处罚结果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在舆论上会让徐显显得很被动。
夏情被连山雪一声喝醒,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脸上不由更是慌乱。
然而,记者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一个副驾驶,一个精神状态根本不行的副驾驶,从何而来的信心能处置迫降?就算这次运气好,没有出现人员死亡。但是,此例不可开!不然以后出现险情,岂不是要乱了套?”记者正义凛然道。
徐显一言不发,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连山雪咬牙道:“他为什么不可以?长隆......”
说到此处,徐显陡然一惊,厉声大喝:“连山雪,闭嘴!”
他不知道连山雪怎么知道长隆航空的事情的,但是这个时候说他处置了长隆火山灰事件,那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自己因为处置了长隆火山灰事件就信心膨胀,觉得自己可以超越机长权威了。在现在的情况下,只会激化矛盾。
连山雪被徐显一声喝止,委屈地咽回了都到嘴边的话。
可是,下一刻,温静姝却是接着起身:“你处置了长隆火山灰事件,为什么不能说?”
徐显眼皮狂跳,他万万没想到温静姝竟然又站出来了。
“机长?”温静姝轻蔑一笑:“你就是比他们强,为什么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