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襄的唇边出现冷笑——想杀一位久经战阵的舰长,没那么容易,舰长并非没有了战舰和机甲就一无是处,龙雀之名最初是他在特战队的代号,是在他成为舰长后,才被一并分享给母舰;哪怕现在没了母舰,也绝对不可能任人鱼肉,星战里历练出来的意识和敏锐程度,可不是这种冷兵器杀手能跟得上的。指挥星舰的将军们没有一个配备警卫,因为他们本身就能一个打一个排的警卫。
……
那首诗很快就流传到了都城的大街小巷,街头玩闹的小孩一边跑着打闹,一边你一句我一句的接那首诗。
一首完全不应该被关注的、毫无文采、押韵都费事的烂诗。
一大早溜到街上打听消息的褚河星很快学会了,然后一字不差地回来背给了褚襄。
“真棒!尤其是‘各个全冻死。’太有气势啦!早看他们膘肥体胖不顺眼了呢!”
褚襄扶额——哪里有气势了?孩子,你的文化课水平急需提高。
在星网的机甲模拟对战平台,这种级别的垃圾话,厉害的人一场就能刷几十条!星河联邦华夏区就有一个以垃圾话闻名于星网的高手,后来经证实是他同侪,北斗舰队的一位王牌飞行员,因此惹得他们顶头上司大发雷霆,被罚去手写了三万字检讨书。念及往事,褚襄忍不住想起,那人不仅仅擅长垃圾话,他还在两军对垒之际,写了一篇惊世骇俗的战斗檄文,结果因为不会外星语,只能当做内部学习范文。
“哥哥,要我把这两个拖出去埋了不?”褚河星不知道从哪拎出一把铁锹,一副“杀人越货我很专业”的样子,气势汹汹的,说着还往地上躺着的两个尸体身上比划。
“算了,我们在这儿也住不了了,埋什么,让铁卫自己头疼去。”
褚河星乖巧点头,就是路过的时候啐了尸体一口。
“你……你不害怕的吗?”
褚河星摇头:“我见过的死人比这惨多了,去年冬天,隔壁章嬷嬷就冻死在家里,开春儿的时候我发现的,尸体被流浪狗吃了一大半,章嬷嬷平时可好了,我当时可想杀了狗给她报仇来着,但我又想着,这也不怪狗啊,狗又不懂人事,而且,大冬天它们也怪饿的。”
褚襄闻言,竟不知如何接话。
褚河星又说:“哥哥,你是妖星,你从天上下来,是不是就是来收拾那帮混蛋的?上头的大老爷们可害怕妖星了呢!”
褚襄下意识反问:“哪帮混蛋?”
“就是去年哄抬煤价的那帮当官的,还有让咱们交税不然就打的税务官,还有……还有在街上随便杀人的铁卫啊!去年冬天章嬷嬷的孙子要不是在街上被那些铁卫玩死掉,章嬷嬷不会冻死在家没人发现的。”
“……”褚襄沉默了好久,褚河星到是兴高采烈,将他的沉默算作默认。
“我知道,天机不能说的,我保证不往外说,和我关系最好的那条大鲤鱼我都不告诉!那条鱼是我第一次下水摸出来的,特别大,我觉得长那么大很不容易哇,然后我就把它放回去了,后来它还咬死一条小的送我呢!”
她似乎是发自内心的,打心眼儿里认定了,褚襄是天上来的妖星,是要……推翻如今这个腐朽的世道,然后,然后呢?贫民窟长得的女孩没有想过以后会怎么样,她只想到,如果眼前这些坏人死光,日子可能就会好一些。
但是褚襄知道,各地诸侯都不安分,一场天下逐鹿的乱世戏码就要上演,勤王的义军已经打出了旗帜,虽然还未成气候,但谁又知道这旗帜下真正站着的是谁。群雄相争,为的不过名利二字,诸侯割据,不敢贪求至高的宝座,至少,要的是权力富贵。
永远不会有人给褚河星这样的女孩一个太平安稳的人间。
除非。
是妖星。
事有反常为妖,在皇亲贵胄眼中妖孽一般的荧惑星,主天下大乱,杀伐不休,在底层的百姓眼里,反而像救星。
只可惜,褚襄微微摇头:“丫头,我真的不是妖星。”
褚河星静静地看着他,她的眼睛很大,一瞬间,褚襄仿佛觉得自己正在透过龙雀的舷窗,迎面看着百万星河。
他说:“但我没骗过你,我的确从天上来。”
星光渺远,银河灿烂。
“在我们那儿,每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孩都可以无忧无虑地长大,她有最漂亮的粉红色蕾丝公主裙,也有今年最新上市的星际母舰模型,等她长大的时候,虽然没有猫头鹰给她送魔法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但是可以有从空间港飞过来的无人机,用全息投影在她家小区大门口播放一段星舰学院的入学邀请视频,再过一些年,她会行走在星空里,她可以飞翔在天穹之上,她在的地方,阳光会永远照耀她的家人。”
褚河星听不懂未来世界的术语,但她的眼睛在那一瞬间亮极了。
褚襄拉起她细弱的小手:“我愿你,也能飞翔。”
……如果有人要折断你的翅膀,我去为你杀了他,如果有人要把你关在笼子里,我去帮你除掉他,如果,是这个世界让你举步维艰,那我愿意试一试,我愿意做你说的那个妖星,我没有主炮了,但我一样可以摧枯拉朽。
“哥哥。”褚河星忽然不记得这个时代的男女之防,她像个真正长在星河里的孩子一样,天真烂漫,拉着哥哥的手,说,“我知道了,你得是星君才行,你肯定是荧惑星君,你骗不了我。”
“也不对。”褚襄说,“我是龙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