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梅尔从空间戒指——他当然有空间戒指——里面掏出一样样施法材料,一本法术笔记,出于礼节,不论我多么渴望一睹其内容,我也不能动那本笔记哪怕一个角:那是一位法师的奥秘,是他一段时间里、甚至可能是人生中全部的知识精华,不随便好奇其他法师的笔记内容,这是一项最基本的礼仪,法师通常只会和生死之交分享私人笔记,连学徒都不一定有机会看一眼。
他快而准地写完了那行疑似符文的字,线条流畅,魔力输出稳定,他书写时手指用力,手背上的筋脉绷紧,却依然优雅——这是一只灵巧好看、标准的法师的手。我不由得想,他施法时的手势也一定顺畅典雅。
符文成型一瞬间,字迹亮过一道晦暗的光,我和梅尔立刻不约而同地后退,那张纸现在变成了一个武器,因为忽略了防御措施,我们没法阻止成型的符文生效,以那张纸为圆心,大约三尺的空间里,物体迅速枯萎焦黑,连空气都变得腐朽阴森,我果断张开双手,用一个空气盾强压过去,将这个符文的效果限制在了三尺内,梅尔动作迅速,一个雷光球炸在纸上,毁掉了这行符文。
效果消除,但已经发生的腐朽并未被逆转。
我们两个一起吐了口气,古代黑法师的笔记上施加了数不清的保护魔法,其中必然有阻止魔法生效的咒语,但被我们写在普通纸张上的符文就不行了,我们本该对黑法师的符文威力有心理准备的,或许我们都有点过度兴奋……好在我们反应迅速。
我与梅尔不禁相视而笑,第一次配合施法非常流畅,因此尽管我们犯了点错误,但这和我们的收获相比微不足道。
“这一回我来做防护,你再写。”我说。
梅尔点头:“没问题。”
我将护盾释放出去,这是一种需要持续吟唱的护盾,也可以叫保护罩,都无所谓,这是我自己的法术,所以它并没有被无聊的魔法教科书编写者们按上过奇奇怪怪的名字,但这不影响法术本身,我曾经测试过它的威力,我有把握用它挡住连续三次魔导炮的最高功率射击。
梅尔选择了另一种符文书写方式,先写,后输入魔力激活,刚刚我们在互相试探时已经记住了对方的魔力,因此我的护盾并不阻碍梅尔施法,直径一尺的范围内,古代黑法师的符文在霸道地发生效果,枯萎、腐朽、坍塌这一类的效果轮番上演。
尽管到现在为止,我们还看不出这些攻击性极强的符文与空间魔法有什么联系,但我们依然如饥似渴地学习。
“真是美妙!真是美妙啊!”
——流传到现在的符文定式非常稀有,因此每发现一条古代符文的记录,都是一项重大学术进展,我与梅尔不约而同地掏出笔记,开始抄录这些符文,我们两个作为现代法师,虽然掌握的符文知识微薄得可怜,但最基础的抑制字符还是会写的,只要在符文前面添加几个字符,就能让这个符文变成普通文字,失去神奇效果,被记录并保存在纸上。
我们一边抄写,一边互相查看是否有错漏,对我来说,这样的体验非常愉快,即使是我还在魔法学院上学时,都不曾有人能像这样安静地与我分享知识,我的室友除了单方面分享走我的作业之外,更愿意和我探讨电子游戏或者某类影片,但因为我没有智能电脑,所以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拒绝,而不必浪费时间解释为什么我对如此热门的娱乐毫无兴趣。
“啊,你也使用这个抑制符文!”梅尔惊喜地说,“而且你还做了简化,比我的写起来舒服多了,而且效力相当不错!”
他照着我的笔记誊抄了一遍,端详片刻,指着中间的一个字符说:“按照你的简化方式,你觉得这里能不能再省略一下?”
“好像没问题!”我随手画了几笔,惊讶,“是的,我想是可以的,我居然一直都没发现。”
然后我们一起把精简过后的符文记录到各自的笔记上。
有时在某些特定时刻,比如战斗中,比起需要法师本人持续吟唱的咒语,如果有符文可以达到同样效果,那么选择符文将可以解放法师本人,同时去做其他的事,比如我可以使用守护符文替代刚才那个吟唱护盾,然后同时我还能躲在符文盾后面攻击,所以这样一来,对符文的书写简化就相当有必要了,手速再快,写十个字也不会快过写一个字。
我们热切地探讨着,由于我们真的太兴奋了,时不时针对一些法术进行操作演练,不只是高深法术,一些基础如滑腻术一类的小法术,互相探讨也能有新的体会,因此我们沉浸在交谈之中,直到一阵怪异的脚步声传来。
今天的大图书馆非常空旷,根本没有其他人在看书,而且阵脚步声那听上去简直像一群蜂拥而至的主妇抢购超市打折蔬菜,因此我们停止了讨论,诧异地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都城守卫军出现在我们眼前。
我与梅尔谨慎地站在原地,我们都没有任何施法的打算,因为来者旗帜鲜明,擅自和都城守卫军动手,搞不好要上黑法师通缉榜的!
魔导手炮整齐划一地指向了我们,并且开了保险上了镗,我和梅尔缓缓站起身,我知道,我们两个的表情一定是一模一样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