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王赵铭有三个儿子,分别是一个不成器的长子,一个不成器的嫡子,和一个成器的庶出幼子。他百年之后,这爵位传给嫡子或是长子都还说得过去,可偏偏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烂泥扶不上墙,还无法无天不懂得收敛,弄不好就是个国除的命。
他那个最小的庶子倒是有几分才能,又懂得审时度势,最难得的是人还很忠厚。若是他继承了王位,不但祖上的基业得以保全,两个兄长也都还能照顾得到,最是两全其美。
可惜,名不正则言不顺。
长沙王拖着一把老骨头上长安来,多半都是他那两个儿子撺掇的。
早在赵承买拍板之前,风言风语就传了个沸沸扬扬。赵铭那两个儿子一时听说要禁止铸钱,一时又听说不许屯兵,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活了好几十年就没这么操心过。最后听说天子要下令将王国的军队收归中央,这俩一个比一个反应迅速,前后脚跑到父亲那里去“商议对策”。
赵铭本不想管这糟心事,可一来子侄“诚恳”,二来儿子闹腾,他脑子一乱,就启程去了长安。
要是实在闹得不像话了,他仗着这把老骨头,总还镇得住几个不肖子弟不是?也不至于闹到不能收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赵承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往未央宫外一关,眼不见心不烦,惬意地在清凉殿里看了卷闲书。
——就好像跟他没有关系似的。
纪桓都快愁死了。
这些宗室子弟们虽然个顶个的废柴,可毕竟手握重兵,合起伙来闹腾一气恐怕这长安城都装不下。这种时候不想着怎么疏导,倒是很会偷懒。到时候诸侯王闹一出逼宫,可是好玩的?
“陛下,您可上点心吧。”纪桓觉得自己就要早生华发了。
“唔,知道了。你得容我想想对策啊,也不能光让牛犁地,不让牛吃草吧。”赵承冲纪桓眨了眨眼睛。
纪桓:“……”
又过了一时半刻,纪桓又忍不住说道:“陛下,臣倒是有个想法。”
赵承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赶紧眉开眼笑地说道:“长卿说说看。”
纪桓:“……诺。臣闻长沙王最闹心的就是他百年之后由何人继承王位。据说长沙王最中意幺儿赵广,可又恐不能名正言顺。陛下若是先暗自允了他这桩心事,到将来万一有人闹得不可收拾了,长沙王临阵倒戈,他们这反可也就造不成了。”
赵承愣了愣,大笑:“妙极!卿可真是狠心,一句封王太子的敕令,就要换得长沙王帮咱们安抚逆贼,还得做回无信无义之人,这敲骨吸髓的法子是哪里学来的,恩?”
纪桓理所当然地说道:“非常时刻自当用非常之计——若是他约束得好,自然不必身败名裂。”
长沙王在国邸里,忽然打了两个喷嚏。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让未央宫里两个孩子坑得死死的了。
旗帜的问题解决了,那个主心骨就成了心腹大患。赵琰治国有方治家也有方,几个儿子都成器,而且关系和睦;他本人也不贪财不贪色,只管守好自己的东西,还有点正直。无欲无求的人最难打发,因为,不好下口。
赵承已经打定主意,要是没法利诱,那就只好威逼,把人打服了算。
不过现在他们还用不着急这个事,因为这赵琰目前看来似乎还没有什么动作。
虽然前朝的事乱得很,赵承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太后却还是没放过他——又一日,太后命人将他请到长乐宫,跟他说起了他的婚事。
赵承:“……”他还真忘了,居然还有这么件事!
然而他忘了,并不代表这事情就不存在了。纪太后对他还真不错,容他出去闹腾,还费心将他的婚事打点得井井有条。
“该走的礼数都走得差不多了,吉日也不远了,卿只管等着迎亲就是了。”纪太后难得心情不错,脸上带了淡淡的笑容。
赵承抽了抽嘴角,口中恭敬称是,心里却老大不愿意。别说纪绾不是贤妻,就是贤妻他也不想要!况且他还心疼那些金子和四十县的皇后汤沐邑呢。赵承带着再过两个月就要大婚的噩耗没精打采地回到未央宫,一见纪桓便唉声叹气起来。纪桓一见他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带着那么一副沧桑表情就想笑,忍不住问道:“陛下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