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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兵大人回来了?他不是在边疆吗?
是了,这段时间捷报连连,他回来,应是打了胜仗凯旋而归。
这可真是可喜可贺,众人面上一喜,看向码头的目光十分热切,连田蜜都不禁迈出一步,却不料被宣衡拽住了手。
田蜜下意识的抬头,却见宣衡此时的面色十分沉重。
宣衡淡红的唇紧抿,漆黑的目光锐利,脸上有希望,也有担忧,但都被他抑制了下来。
本已乱了心的众人,被一句平静而稳重的声音唤了神来,但听钦史道:“吉时到。”
吉时到——对哦,现在是商学院开立,他们便是再心急,也不急于这一时,这也是一件大喜事。
伴随着宣衡的这句话,田蜜四人下意识的剪了红绸,红绸落地,顿时的,爆竹声震耳欲聋,一片恭贺声响起。
到这时,宣衡方沉声对田蜜道:“开业乃是大吉之事,万莫冲撞了,你带诸位去学院参观,我去去就来。”
说罢,抬脚便走下台阶,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几步,就见长街上一匹快马奔驰而来,那马上之人一身风尘仆仆,一双眼睛却格外凌厉狰狞。
这张脸,众人都认得,但这神情,众人却太陌生了,这不是那个宽和大气的总兵大人,这简直就是个挟着地狱之火的复仇者。
随着粗暴的一声“吁——”,马儿发出一声凄厉的一声嘶吟,那人却不顾不得湿了眼角的马儿,他飞快翻身下马,大步向这边跑来。
程威步沉身快。挟着一身风雷之势,面色决然,眼里血丝密布,他咬着牙,压制住要汹涌而出的情绪,只目不转睛的看着人群里卓尔不凡的那人。
一直走到他面前,程威方弯下那不屈的脊梁。压抑的道:“可否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程威这声势十分骇人。他那神情,任谁看也能看出不妙来,更何况是心思巧妙的宣衡?
宣衡唇边惯含的浅笑沉了沉。他没当场变色,只是神色如常的侧头,对身边的田蜜道:“你去请贵客入门。”
而后,也不说什么。迈步就向外走,步伐凌厉刚健。
程威深深看了眼田蜜。旋即跟上。
此番架势令众人惊疑不定,谁都知道总兵大人喜怒不形于色,能让他变了脸色的,那必然是事关重大。且不是什么好事。
因此,在被恭恭敬敬的请进学院之时,众人都没有多加窥探。顺顺从从的紧跟着大部队。
越是敏感的时候,就越要安分守己。
田蜜终是放不放心。她又一次将事情全权委托给徐师,紧追两人而去。
田蜜腿不如他们长,步子迈不到那么快,她透过车水马龙的街道,紧盯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不敢放松分毫,也顾不得许多,拎起裙摆便跑。
两人对德庄都分外熟悉,七拐八拐便拐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田蜜气喘呼呼的追上去时,正瞧见铁铮铮的汉子程威,双腿一曲,猛的向宣衡跪下。
田蜜一惊,宣衡面上一紧,他却没有退步,僵硬站着,听中年长辈沉声道:“世子,末将对不住你和夫人!”
程威的脸上,再见不到一分威豪,有的只有悲痛与沧桑。
宣衡闻言,不禁后退一步,身后有人轻扶,他却似感觉不到,漆黑的眼睛如利剑一般射出,呼吸紧绷着,身体拉直成线。
程威紧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滑下,他喉结动了几动,方哑声道:“边疆本成胶着之态,待圣上来了后,我军突然捷报连连,一路长驱直入,打入敌方国界。”
宣衡僵直着身子,面上无一丝表情,只一双眼利如刀剑。
这番喜报,他已听过无数遍,已然麻木,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头而已,他只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程威面上苦痛万分,充满血丝的眼里,渗出的泪都像是血红的,甚是骇人。
他面上恨意浓重,声音里满是不甘,咬牙道:“太过顺利,反倒令人起疑。”
“在要路过东楚境内有名的一线天时,王爷终于将心中的疑惑禀明圣上,然如王爷所担心的一般,圣上早已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不止不听王爷规劝,还当王爷质疑他神武之能,与他生了间隙,不让他再插手行军之事,要亲自指挥兵士攻下那险地。”
“王爷没能阻止圣上,只好随他前去,果不其然……”他深吸了一口气,紧紧闭上眼,方能继续下去,“东楚大军早已设好圈套,将我方牢牢套牢,王爷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力劝圣上,圣上却道自己是天子有天助,坚决不退兵,然而……”
铁打的汉子鼓动着咽喉,血红的眼透出吃人的光来,死咬着唇,颤声道:“敌方有备而来,双方又兵力悬殊,再加上天时地利之便,便是有王爷在,他拿不到指挥权,那一场仗,也是……”
“圣上身陷囹圄,王爷拼死为他杀出一条血路,圣上获救,王爷却……”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程威将满腔悲痛压回胸腔之内,梗声道:“阿良那小子,至死都记得当日之诺,他没能救出王爷,便与王爷一起……”
眼前已模糊一片,他闭上眼道:“一起战死。”
天晓得,他宁愿死的是他自己,逃出来的那一刻,听着身后漫天的厮杀声,听着刀剑钝入*的声音,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他就恨不得自己已经死去,和他们一起。
他宁愿死在那里,战死在那里,也不想护着那狗皇帝,做个逃兵。
可是王爷以命相逼,要他护送皇帝离去。这是军令,命可以不要,唯有军令不可违。
“王爷对我恩重如山,我却不能结草衔环。我愧对王爷,愧对世子和王妃,更愧对天下百姓。”程威扣下头来,涕泪纵横,咬牙道:“末将已将圣上护送回关,再无牵绊,特来向世子请罪。”
程威久久不起。宣衡久久不语。扶着他的田蜜只觉得自己扶着的是块石头,僵硬又沉重,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触碰到他冰冷的身体,以及脉搏下疯狂鼓动的血脉。
宣衡……田蜜湿了眼眶,泪水汹涌而下,眼前模糊一片。她没有伸手去擦,双手死死撑着这具如同石化般的身体。
宣衡宽袖中的拳头青筋暴起。他能感觉到自己全身血液上涌,能感觉到一股热流冲上头脑,能感觉到眼睛里的灼热,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侵蚀理智。
但爹说过。越是感觉失控,就越要控制住自己,必须控制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