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望有点懵。
他本意真的只是想知道江添几点睡觉而已,怎么也没料到对方会回这么一句话,事态发展过于出乎意料,大少爷措手不及。
更措手不及的是,房门很快就被敲响了。盛望呆了两秒,趿拉着拖鞋匆匆去开门。
江添站在门外,敲门的那只手里捏着一本活页本,另一只手还在刷手机。
大半夜的,公务还挺繁忙。盛望有一搭没一搭地想。
和上回一样,江添进门没有东张西望。他不知在跟谁说着什么事情,一边在手机上打字一边径直走向书桌。
盛望就跟在他身后。
他在桌边站着打完了最后几个字,这才把手机锁了扔进兜里,转头看向盛望的错题本问:“卡在哪儿了?”
盛望干笑一声:“没卡。”
江添瞥了一眼挂钟:“没卡看到两点半?”
“你这是什么表情。”盛望想打人。他脸皮有点挂不住,手指敲着本子说:“我自学的,这个速度不算慢了。”
江添垂眸随意翻了几页错题,说:“那你想问什么?”
盛望并憋不出什么问题。
他想说“我其实没有这个意思”。但要真这么说,江添恐怕会面无表情扭头就走,并且以后都不会有这个耐心了。
那他不是又得去微信刷小人?
盛望想了想后果,觉得“这个意思”他也可以有一有。
“要不——”他摸着脖子,豁出脸面说:“要不你给我理一理吧,学校周考一般什么难度?我只考过一次,还摸不太准。”
曾几何时,这话都是别人对他说,万万没想到还有反过来的一天。
他觉得江添作为听到这句的幸运儿,应该去买注彩票。毕竟这话有且仅有一次,他不可能再说第二回了。
盛望臭屁地想。
卧室里只有一张椅子,他很大方地让给了江添,自己熟门熟路地跳坐在桌沿。他伸手从桌子那头捞来一本空本子,转着笔对江添说:“好了,可以讲了。”
江添瞥了一眼他这不上规矩的坐姿,按着笔头问:“错题本可以画么?”
“随意。”盛望说,“反正回头都是要撕的。”
“撕?”
盛望解释说,“两遍下来没疑问的题目直接划掉,划够一页就撕,免得下次看还得浪费几秒扫过去。”
本人都这么潦草了,江添也就不再客气。他大致翻了一下错题集,摁了一下蓝色水笔,在上面干脆利落的勾了几个大括号。
他边勾画边说,“这几页是重点。”
“这两页不用看大题。”
他又在几页上毫不客气划了叉说:“这部分没什么用。”
“剩下那些有时间就扫一眼,不看也影响不大。”
这人一共说了四句话,二十多页的错题集他折了其中5页,勾了6道重点题。然后把本子递给盛望说:“懂了?”
盛望:“……”
他其实真的能懂。本来就有拔尖的自学能力和领悟力,一点就通。江添标注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6道重点题是综合性最高的几道,把它们吃透了,考试大题怎么出都不怕。
至于剩下的那些题目,基本都是在重复这6道的某个部分,所以不用另费时间。
客观题江添挑的都是角度刁钻的。考试的时候常规题根本不用怕,如果这种偏题怪题也能有思路,那就基本没问题了。
懂归懂,盛望还是很想笑。
他伸手去接本子,另一只手假模假样地举了两根指头说:“我有一个问题。”
这位少爷说话的时候,垂在桌边的两条长腿吊儿郎当地轻晃了一下,一看就憋了坏水。
“说。”江添递本子的手停在半路。
“你这么讲题真的没被人打过么?”盛望说到一半就笑了起来。
江添就知道他没有好话,听完当即把本子抽了回来。
盛望接了个空,立马老实下来,“哎”了一声说:“错了错了,别拿走啊。本子是我的。”
之前他洗澡为了节省时间连头发都没吹,这会儿已经干透了。本来就没梳过,两个动作一闹更有点乱。
盛望伸手够到他的错题集,又坐回桌上。他手指朝后耙梳了几下头发,又朝额前吹了一下气,这才低头看起题目来。
没了人声,房间骤然变得安静。白马弄堂深夜的沉寂像缓慢涨起的潮,悄悄淹没过来。盛望背后是卧室大片的玻璃窗,窗外不知哪片花草丛里躲着虫,远而模糊地叫着。
余光里,江添并没有起身离开。他从桌上拿了他自己带来的活页本,靠着椅背低头翻看。盛望朝他瞄了一眼又收回目光,没赶他回自己卧室看,也没问他还有多少才看完。只从笔袋里又抽了一支笔,在草稿纸上沙沙算了起来。
被江添这么大刀阔斧地删减一番,错题集刷起来就变得很快,前后扫一遍只花了十几分钟。即便如此,也已临近三点。两人都没这么熬过,到了最后眼皮打架,简直比着犯困,连笔和本子都是囫囵收的。江添回自己房间后,盛望扑到了床上,趴在被子里半死不活地闷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去摸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