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性急的工人伸手去拉江洪峰。
江波涛是老公安了,脾气不小,道:“干什么,你们干什么,退一边去。”他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工人正在拉父亲,便抓住老工人手腕,用力反扭。
这是标准擒拿动作,老工人手关节被反扭住,只得将江洪峰放掉。
江波涛推了一把这个老工人,道:“回家呆着,别来扰乱治安。”
老工人至少六十多岁,被壮汉被推连退几步,坐在了地上。他本身有高血压,被推倒在地上后,血压更高,头脑昏沉,在地上爬不起来。
这本是一个意外,江波涛没有想把老工人推倒,其目的是让老工人别把父亲拉出来。可是工人们正是愤怒期,聚在一起,人多力量大,人多也容易失去理性。几十名穿着制服的工人们将警车围住,后面还有数百年有男有女、有老年有中年的工人,相继发出怒吼。
江波涛为了维护父亲,结果父子俩都挨了拳脚。
曾阿姨老公老何也在队伍中。他平时行走不便,很少外出。今天他特别兴奋,坚持要参加活动。为了参加活动,他用几层纱布将脚裹住,穿上了以前的劳保皮鞋,又带上拐杖,这才勉强能跟上队伍。
现场越闹越大,除了工人外,还有许多闲人围观。很多人抱膀子不怕柱大,大声喝打,甚至还呼起了口号。现场气氛反过来刺激了工人,让他们血脉贲胀。自从进入九十年代,锁厂工人们便一点又一点丧失了国营工人的优越感,这种丧失是全方位的,不仅是经济上、从社会地位,还从心理上,全面丧失优越感。
这口气窝了很多年,今天终于发泄了出来。
群体性事件很多时间没有道理可讲,群体往往是受无意识动机支配的,影响他们行为的往往是脊髓神经,而不是大脑。
一个工人与江波涛抓扯,迅速演变成一群人围打江波涛。
江洪峰被拉下了车,被一群女人怒骂。
当大队警察过来之时,警车已经被推翻,四轮朝天。江波涛警衣被撕破,脸上有血迹。当警察列队,准备将江洪峰带走时,一根拐杖敲了过来,打在江洪峰后背。
江洪峰年龄也不小了,被以前手底下的工人在大街上围攻,身体和精神受到双重打击。这根拐杖敲在背上时,江洪峰哇地吐了一口血,软倒在地。
事情发展到这里,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为了让局面平静下来,警察没有抓捕打拐杖的老工人。在人群中的便衣用摄像机录下了整个过程。
事态随即又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江洪峰在前往医院的途中,突发心肌梗塞,没有到达医院就去世了。
消息以最快速度传到了市委。市委做出四项决定:第一,这是一起刑事案件,走法律渠道,谁的责任,谁将为此负法律责任;第二,锁厂工人的正当权利要得到保障,只要不违背法律和政策,尽量满足工人要求,当前重要工作是防止非典,绝对不能在非典期间在出群体性事件;第三,南城区要为这起群体事件负责,如果有行贿受贿行为,将严惩。
市委做出的决定,让工人代表与政府的座谈相当顺利,达成了一项简单协议:继续按照《高州市锁厂片区危房改造搬迁偿安置实施方案》规定,南城区政府完成房屋征收、地上建筑物和附属物拆迁,将净地依法依规交给开发企业。开发企业为江南地产。
看罢达成的协议,市委书记拍了桌子,摔了杯子,在送到身边的协议副本上批示:“工人们的要求一点都不高,合情合理。但是,就是这种合情合理的要求,硬是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逼出了一件惊动省委的群体性事件,市纪委牵头,严查,绝不能估息破坏高州建设和安定团结局面的犯罪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