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当年将温黎带回了家,对外号称是慕家的小女儿,可是温黎到了慕家才一个月不到就走丢了,这一消失就是十五年的时间。”这是对外能查到的所有资料。
瑞秋低头,这么说来,温黎这么多年不是她们以为的,被旭谦先生教养长大的。
她流浪了十五年。
“这孩子,怎么什么都没说呢?”瑞秋眼眶泛红。
当年她也是见过温黎的,四岁的孩子长得精雕玉琢,模样极其讨喜。
在帝都的那几年,逢年过节的时候旭谦先生总是会带着小温黎到黎家来。
虽然进不去大门,温旭谦也每次都将带过去的礼物放在门。
那时候牙牙学语的小姑娘会像模像样的对着铁门鞠躬道别。
脆生生的说奶奶再见。
可是黎琅华每次也都狠得下心来,那些年,从来没见过他们。
最后一次见面,是温家打算搬离帝都前两天,温旭谦夫妇带着五岁的温黎对着铁门十分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那就是道别了。
可也就是最后一次道别,黎琅华也未曾见他们。
黎若冰这几针刺下去,黎琅华悠悠转醒。
“我看你们先出去,我陪着老太太就行了。”瑞秋开口。
现在的黎琅华不愿意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
黎远志深深的看了眼,将不情不愿的黎漓带出门,黎若冰将强效救心丸递给瑞秋。
临出门的时候几人还担心的看了眼床上的人。
这次的事情对黎琅华实在打击太大了。
“您好点了吗?”瑞秋靠过去将老太太扶起来。
意识逐渐回笼,黎琅华想起了昏迷之前听到的,苍白的脸上依旧毫无血色。
“瑞秋,温黎说旭谦死了,你是不是也听到了?”
瑞秋点头,“节哀顺变,人也已经去了,您还是看开点吧。”
“我以为他好好的,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活得好好的,十五年,整整十五年的时间!我的孩子死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却一点也不知道……”
黎琅华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被子上。
“您别这样,天灾人祸,也不是你想的。”
黎琅华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从床上下来,却被被子绊倒在地上。
“老太太,您这是要做什么。”瑞秋急忙过去扶着她。
黎琅华躺在地上将床头柜的抽屉拉开,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黑色的漆木盒子。
瑞秋认识这个盒子,老太太带在身边很多年了,无论去到哪里她都带着。
“把它打开,瑞秋。”黎琅华五指急忙扣着上面的锁,“打开……快打开……”
这盒子上的锁的钥匙已经丢了很多年了。
瑞秋从急急忙忙的下楼拿了工具箱上来,黎琅华指甲已经抠出了血,素来精致的女人现在跪坐在地上狼狈不堪。
价格昂贵的美甲也被这么一波操作给毁了。
“您起来我给打开。”
等不到瑞秋动手,黎琅华拿着工具箱里的锤子砸了下去。
木屑横飞之间,里面的东西也都露了出来。
是一封封信,切口整齐,厚厚的一摞。
下面的都已经撕开过了,只有最上面这一封没打开过。
干净整洁的信封上落下的署名是温旭谦和华妍。
瑞秋忽然想起来了,温旭谦要走之前来黎家同黎琅华道别。
除了一家三口对着铁门磕了个头之外,还给老太太写了封信。
那信跟着就锁进了这盒子里,再也没打开过。
黎琅华没拆开那封信,已经过去了十五年的时间。
着急之中黎琅华的手掌被破碎的木头划出了伤口,血流下来染了满地。
那封多年未被打开的信,现在彻底摊开在她的面前。
致母亲:
儿子不孝,不能承黎家家业,上不能孝顺母亲,下未能照顾弟弟,反倒是徒惹母亲烦忧。
今决定举家迁出帝都,此去经年,或许未有再见之日,今此拜别母亲,望吾女黎漓能常伴母亲左右,替儿行孝。
愿您一生平安,喜乐无忧。
不孝子:温旭谦。
这是温旭谦最后给黎琅华的那封信,也是她一直没有打开的信。
言语之间,未曾有过怨恨,只有深深的自责。
“瑞秋,他到死都未曾怪我这个母亲,是我抢了他的孩子,我以为他们会活得很好的,可是为什么都死了?为什么他们都死了?”
“言兴,旭谦,还有……还有…….”
黎琅华抱着书信痛哭出声,瑞秋侧过脸去擦干净了眼泪。
老太太已经多长时间没这么伤心过了,这些年她的伤口才刚刚愈合,硬生生的又被撕开。
“我还以为,他是不愿意再见我这个母亲了,搬出帝都,再也不愿意回到这个伤心地,可是为什么他们都死了,一个个都弃我而去,我还恨了他这么多年,我还认为是他不愿意不孝顺,十五年都没来见我老太太一面……”
“可是这么多年,他们死了……”
黎琅华坐在地上抱着书信,手上伤口的血迹糊了一身,她脸上精致的妆容也掉的可怕。
瑞秋跪坐在老太太面前,想要哄她。
“旭谦先生那么温柔那么孝顺,从来没有对你横眉冷对过,他不会怪您,您别难过了。”
在老太太的心里,她对温旭谦的那么点恨意,也是痛恨这个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儿子。
一言一行居然和温言兴那么相似,宁愿一辈子窝在实验室也不愿意继承黎家。
也是这样的缘故,黎琅华彻底同成年的温旭谦决裂,再不愿意见他。
可是哪怕无数次的碰壁,他依旧风雨无阻的会来看看黎琅华,隔着厚重的铁门将礼物留下来。
“瑞秋,旭谦死了……他死了十五年,我这个做母亲的居然一点也不知道,整整十五年,这十五年我埋怨他不曾出现,我怪他为什么不留下来陪我,可是那个孩子已经化成白骨了,他是不是到死都怪我没有让他见过漓漓一面……”
“他走了,和远志一样,不要我这个母亲了……”
黎琅华一声声含着哭腔的控诉,似乎在怨恨自己,带着无以伦比的悔恨。
瑞秋握着老太太的手,相反设法的让她恢复了神智。
这世间最痛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是她硬生生的再经历了一遍。
“您不能这么倒下,刚才我同二先生交涉过,当年旭谦先生是被杀的……”
也许只有这样的方法才能让黎琅华振作起来。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黎琅华抬头看着她。
“你说什么?”
“旭谦先生是在温博士之前死的,夫妻俩搬出帝都没多久就被害了,温博士紧跟着也被人杀了,这其中有很多值得我们去深究的问题。”
比如当年为什么温旭谦会忽然搬离帝都,速度之快让人无法反应过来。
在他搬离帝都之后那么快就被杀了。
“旭谦是被人杀害的。”黎琅华抱着书信坐直了身体。
“可是为什么,当年我和温言兴的婚事没多少知道,哪怕离婚了黎家的仇家也不可能找上他们。”
况且哪怕同生活在帝都,也没几个人知道温言兴的妻子就是大名鼎鼎的黎家大小姐。
也没有人知道,那个年少成名的药剂师温旭谦,是黎琅华的儿子。
那么到底是谁做的。
“所以您必须振作起来。”瑞秋握着黎琅华的手掌,“况且,温黎小姐回来了,她在外流浪了十五年,无论如何不能让人在寻到她,这孩子吃了那么多苦头才找到这里,旭谦先生在天上看着您呢。”
那是温旭谦的孩子,黎琅华的亲孙女。
他们一直认为温黎是那么出色的药剂师,这其中一定少不了温旭谦的教养。
可是事与愿违。
父母教养,在幸福中长大的孩子,都只是她们的一个猜测而已。
像是绚丽的彩色泡泡一样,戳破之后满地狼藉。
“必须把温黎小姐接回来,她出现在帝都,一定是想调查清楚当年的惨案。”
瑞秋的话让黎琅华回过神来,是啊,温黎会出现在黎家,肯定是想调查清楚当年的事情。
更何况,那是她的孙女,也是旭谦的血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