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亭艰难地转了转头,他瞥见了朱棣面上的表情。
到了舌尖的话滚动好几次,最后彻底平息在了他的喉间。
“长亭。”朱棣一边叫着一边松开了怀抱。
“嗯?”陆长亭仰头看他。突然间后脑勺伸来一只手,将他紧紧扣住,还不等陆长亭反应过来,朱棣那张脸便陡然近了。然后是狂热又霸道的吻侵袭而来……
陆长亭从来没接吻过,更别说是和同性了。
朱棣就像是一道漩涡,将他牢牢地吸住了,陆长亭挣扎不开,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朱棣亲吻、吮吸、搅弄唇舌的动作,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便有些晕头转向了。
陆长亭忽然生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朱棣私底下练过多少次了……
每次都跟空气接吻吗?
这个答案不得而知,但陆长亭却清楚地知道,朱棣若是再这样狂风暴雨般地亲吻下去,不留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待会儿他便腿软得走不动路了。
陆长亭抬起手,用指尖顶了顶朱棣的胸膛。
朱棣似有所觉,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
偷吻长亭固然刺激又美妙,但无论如何都抵不上这一刻,光明正大的激烈亲吻来得好。
尤其是当一吻毕,朱棣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情动了,身下坚硬的部分无比清晰地提醒着他欲.望亟待解决。
“长亭……”
陆长亭登时就发觉到他的声音变得沙哑了起来,这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陆长亭的面上顿时红白交错,甚至他觉得自己的指尖都微微发着麻。
陆长亭将朱棣推得更远,语气冷静地道:“我瞧四哥怕是没吃饱,不如再用一些吧?”
朱棣笑了笑,从善如流且颇有些意味深长地道:“是……是有些没吃饱。”这没吃饱的是人,还是菜,那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了。
朱棣低下头,拿起筷子,哪怕饭菜微凉,他却也觉得这是这么久以来,最为美味的一餐饭了。
从他对长亭动了心思开始,他就没想过能这样快拿下长亭。
如今再回想那个难耐的过程,朱棣竟然都觉得是极有滋味儿的。当然了,这也是建立在美人到怀的基础上,不然朱棣就半点也不会觉得有滋味儿了。
此时花厅之外,唯马三保一人说不出的焦灼。他本是极为沉得住气的,但今日他却是怎么也忍不住来回踱步,再望见身边的下人们毫无所觉的模样,马三保便更觉一阵气闷。
如今细细一想,马三保便能辨出当时燕王所言,皆是因为陆公子还未应他,那燕王此时会不会正在里头发脾气呢?
就在马三保都想找个藉口进到花厅去的时候,里头的人出来了。
陆长亭和朱棣都是擅长控制情绪的人,因而此时他们瞧上去是如出一辙的淡定,马三保见状不由怔住了。这、这是个什么意思啊?
“四哥去忙吧,我去读书了。”陆长亭淡淡道。
朱棣这时才终于肯定,陆长亭说读书那是真的去读书,跟发脾气半点关系也没有。他笑了笑,道:“去吧。”
下人们小心地觑了一眼主子的面色,心中顿时觉得有些怪异,是他们的错觉吗?他们怎么觉得主子瞧上去开心极了?
马三保瞥了瞥朱棣,随后跟上了陆长亭。待他们都走出老远了,也没听见主子斥责的声音,马三保终于放下了心。
方才在花厅中的时候,陆长亭还没什么感觉,直到这时候走在路上,他才觉得脚下一阵轻飘飘的。这种感觉一直维持到他进了门,坐了下来,脚下都是软的。
书就搁在跟前的桌案之上,但陆长亭却突然没了伸手去拿的冲动。
明明他待朱棣,也并非如朱棣待他那般……但陆长亭这会儿就是有些平静不下来,就像是原本的生活在悄然之中发生了巨大的转折,于是走向了另一片全然不同的天地。而这个领域对于他来说是陌生的……啊,就是因为接触到了全然陌生的东西,所以他才会难以平静吧。
陆长亭心道,难怪前世学校里老师不让早恋呢。
陆长亭扫了一眼跟前的书本……罢了,今日就不看了。
但说是不看书了,陆长亭却是又找出了些纸张来,在上头画风水物的图示,一边画,他还一边能分出神来去思考别的事。
此时或许朱棣比他压力更大,至少朱棣得想清楚如何护住他,这不是嘴上说说便能成的。可这时候朱棣还根本没受到来自侄子的刺激,更没有在道衍的撺掇之下,想到要与侄子争夺大位,自然的……朱棣会苦于手头的权势太过弱小……
不过朱棣尚没考虑到,他却要考虑到。
造.反需要什么?
粮食,钱财,武器,士兵。
钱财虽然能买来粮食,但一旦日后朱允炆继位,这位建文帝定然会限制大明朝内任何对于四叔的援助,哪个粮商胆敢卖给朱棣食物呢?何况,要供养士兵,哪个粮商供得起?运输也是个大麻烦。所以明朝才有军屯制,在不打仗的时候,士兵都要种田去,不然粮食从何而来呢?唯有保证了后勤,士兵们才能真正去为之卖命。人活在世间,第一求的都是温饱,其次方才是权势名利……
但虽说钱财不一定能买来粮食,但若是没有充足的钱财,前期如何准备物资?
武器也是必不可少的,先进的武器将起到决定性的胜利。
士兵便不消他操心了,朱棣的凝聚力极强,会有无数的人愿意跟着他。日后的北平将会成为他最大的资本。
所以现在才要尽快将北平的渣滓扫清……不然日后会对朱棣形成极大的影响。
如此一想,陆长亭对那汤家更是厌恶了。
他是自私的,他从来到明朝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如何让自己过得舒坦。因为和朱棣在一处舒坦,所以他应了朱棣。但是他也很清楚,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麻烦……他不会畏惧,他只会想着用更多的手段,将那些麻烦变为舒坦。这一世建文帝怕是又要逃不过自焚于宫中的命运了……
陆长亭放下了手中的笔,低头一看,却见纸面上画出了一把长剑,长剑模样精巧,按理来说,这般模样的东西会给人以华而不实的感觉,但这把剑却意外地杀气腾腾,甚至有些教人不敢逼视的感觉。
马三保在一旁忍不住发出了惊叹声。
“没想到陆公子的画功也这样好……”马三保看向陆长亭的时候,敬佩之情更为浓厚了。
陆长亭淡淡一笑:“风水师可不是那样好做的。”世人都道风水师乃是下九流,可真让他们去做,怕是半点也做不来。
马三保连连点头,表示大为赞同陆长亭的话。
陆长亭卷起了纸张。
“这是兵器吗?”马三保小声问。
“是风水物。”
“摆在屋中的?”
“也可杀人。”陆长亭淡淡道:“它名为武曲双耳剑。”
马三保回忆了一下方才看见的模样,这把剑的剑柄处还真像是有两只耳朵一般,也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你去为我拿些吃食来。”陆长亭又道。
“是。”马三保立即收回心神,老老实实地转身去为陆长亭做事了。
等食物送来之后,陆长亭就专心致志地吃着东西了,别的一概不管了。马三保见他似在安静思考些什么事,也不敢打搅,忙悄悄地退了出去。
陆长亭看了一眼马三保的方向,不由暗暗一笑。
之前的三子虽好,不过确实不如马三保贴心至极。
那厢朱棣与陆长亭也差不多,待他到了军营后,动不动便出了神,弄得程二好一阵摸不着头脑。他可从未见过主子这般模样过……
这也就罢了……
没过多久,朱棣便道:“今日便到此吧,先回王府去。”
程二不由得再度瞪大了眼。这……这实在太不符合主子的性子了啊!咱们来了也就两个时辰不到吧!
但惊诧归惊诧,程二也还是遵从了朱棣的意思。
许是因为处置那汤家的时候快到了……所以主子才会如此吧……他哪里知道,此时朱棣满心装着的都是陆长亭,恨不得立即见到陆长亭才好。
·
不知不觉,天色便暗了下来。
门很快被敲响了。
“陆公子,该用饭了。”
陆长亭站起身来,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朱棣照旧是早早等在了饭桌旁,见陆长亭走进来,朱棣便立即站起了身,随后还走到了陆长亭的身边,伸手将他揽了过来。
陆长亭顿时觉得被他揽住的地方都在微微发烫。
其实这会儿朱棣也有一样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手臂、指尖,不,乃至整个人似乎都被一把火灼烤着,大约只有将人扑倒在床上,方才能解决一二了。
当然,人都到怀了,这还会远吗?自然不急在这一时。
朱棣微微笑着,让陆长亭就坐在了他的身侧。
陆长亭刚刚一落座,便听朱棣满是遗憾地道:“早知如此,还不如将饭菜置在屋中。”
“嗯?”
“如此便可光明正大将长亭搂在怀中了。”
陆长亭:……
朱棣熟门熟路地给他盛汤夹菜,陆长亭的面色这才微微缓和了些。
虽说关系有了改变,但毕竟习惯摆在那里,所以陆长亭倒也未觉得如何尴尬或是激动,两人很是平淡地用完了这餐饭。待用完饭后,朱棣便主动询问陆长亭:“可要出去走一走消食?”
陆长亭对上朱棣那张正经无比的脸就本能地觉得不好。
原本朱棣是很正经的,虽说在他跟前剖白心意之后,便有所变化了,但那时候都好歹牢牢守在了兄长的位置上,但现在已经从这个桎梏中脱离出去……陆长亭可不觉得朱棣还会那般规矩……
陆长亭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朱棣也不失望,笑着道:“那长亭欲如何?”
“回屋吧。”陆长亭抿了抿唇:“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后半句话自然打动了朱棣。
难道是定情信物?
朱棣心底微微燥热,面上微笑,点头。
两人从花厅中离开,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只是走着走着,陆长亭却发现朱棣是将自己往他的屋子带。
“回我的屋子。”陆长亭将这几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朱棣这才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长亭竟是这般害羞。”
陆长亭斜睨了他一眼:“男女之间尚且要成亲方才能住在一处呢……”
朱棣立即接口道:“长亭若是愿与我成婚,那也是好的!”
陆长亭这才觉得自己又掉进朱棣的陷阱里,遂闭口不再说话。
在陆长亭的坚持之下,他们自然是往陆长亭的屋子去了。屋外的下人将门打开来,陆长亭跨步进去,一看,傻了眼……
“我屋子里的东西呢?”陆长亭想也不想便转头看向了朱棣,除了出自朱棣的手笔,还有谁敢动他的东西呢?
朱棣笑了笑:“我以为长亭会乐意与我宿在一处,所以我便让人搬过去了,当然……床就没搬了。”
陆长亭看着他面上无比纯良正经的笑容,登时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还是那个朱棣???他竟是没意识到朱棣何时变得这样奸诈了!
不过虽是这般腹诽,但实际上陆长亭也很清楚,朱棣并不缺少谋略和智慧,奸诈也不缺,只是他从来没有施用在自己的身上罢了……所以如今乍见,才会觉得惊奇。
陆长亭一阵气闷,但也无法说出将东西搬回来的话。
可见朱棣是正好把握住了他的心思。
陆长亭斜睨了朱棣一眼,道:“那便还是去四哥的屋子吧。”
朱棣笑了笑,随后握住了陆长亭的手:“走吧。”那模样就像是得了逞的狐狸一般。
陆长亭跟随着朱棣进了屋子。
燕王的屋子自然宽敞得很,可以轻而易举地并排放下两张桌案,两张小榻……还有陆长亭的柜子都没落下。
当然,唯有床是独一张。
不过陆长亭总觉得这张床……似乎变大了不少?
陆长亭眼皮一跳,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陆长亭指了指床的方向,问:“四哥什么时候换的?”
“你去西安后吧。”
“那个时候……你就笃定了?”陆长亭咬牙。
朱棣脸上依旧挂着笑:“长亭啊,四哥总得有个盼头啊。”
陆长亭:……
旁边的下人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全都是一脸茫然。
“长亭要给我什么?”朱棣主动问。
陆长亭从怀中取出了白日画的图纸,交到了朱棣的手中。
朱棣有些失望。不是定情信物啊……不过若是情信也是好的。朱棣迫不及待地展开了纸张,入目的却是一把剑的图示……朱棣满腔的期待欢喜顿时就被这柄剑给戳破了。
陆长亭看出了朱棣的失望,这时方才觉得扳回了一成。
“这是做什么?”朱棣晃了晃图纸。
“让人按照图纸做出来。”话到了舌尖,陆长亭不自觉地转了个弯儿,说出来的话就变了个模样:“让人做两把吧,之后便将图纸销毁。”
两把?朱棣的目光闪了闪。
一把给他的?
那也是定情信物了!
朱棣登时就笑了,应的声音也中气十足了起来:“好!”
陆长亭:……
他怎么觉得朱棣这般模样,陡然从那狡诈的狐狸化作了摇尾的忠犬呢?呵,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