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昌显然是急了,阴沉着一张脸,冷冷瞪着方吾才,嘴角隐隐抽动起来。
“你简直是胡说八道,岂有此理。”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倘若任由这方吾才污蔑下去,这还了得。
那他岂不是会落得和赵王等人一样的下场,因此他是不能忍的,一定要极力反驳。
他偷偷的看了太皇太后一眼,果然见太皇太后面上显得极不客气,似乎已经开始在盘算着什么了。
显然,太皇太后虽然不至于彻底疑心自己,可心底深处,已是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了。
然而他还没说清楚,方吾才竟是淡淡一笑。
“其实,学生也并不想冤枉杨都督,那陈凯之,聪明伶俐,手掌锦衣卫,其实,新衍圣公即将承继公位,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难道他会不知?他事先命人去曲阜,与杨石争分夺秒的拉拢住衍圣公,弄出了这道学旨,又算什么难事?”
“至于京里,顺化军之事,顺化军突然调动去上林苑,也难免引起陈凯之的怀疑,此人最擅长举一反三,定会觉得不妙,因此,才有所堤防,也没什么不可能。”
方吾才条理清晰,每一件细细的分析起来,都很有道理,他看了杨昌一眼,旋即便叹了口气:“这也是为何,当初老夫要阻止娘娘冒险的原因啊,因为即便再缜密的布置,总会有蛛丝马迹,即便没有人泄露秘密,可谁能保证,对方不会有所防范呢?娘娘,我们所遇的对手,绝不是愚蠢之辈,何况,娘娘虽计划周密,可下头办事的人,也未必肯尽心竭力,明镜司那儿,若是早有所察觉,就不至到这个地步,顺化军的王世杰,若是尽忠职守一些,又何至于被区区几个锦衣卫力士给拿下?”
“说到底,学生并不相信杨昌勾结了北静王,只是我们将事情想的过于简单而已。”
他一转话锋,竟突又为杨昌开脱起来。
杨昌本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生怕惹来太皇太后的猜忌,他太了解这位姑姑了,一旦猜忌起来,自己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而如今,方吾才的话,正合他的心思,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忙是道:“是是是,方先生说的对,终究,是臣下们办事不利,坏了娘娘的大计,尤其是臣,臣……有万死之罪,还请娘娘恕罪。”
他避重就轻,乖乖认了办事不利,却将勾结陈凯之的事撇了个干净,毕竟,前者只是能力大小的问题,后者牵涉到的,则是原则问题。
太皇太后脸色稍显缓和,她仔细一思量,似乎觉得方吾才的解释有理,却又忧心忡忡的道:“而今,陈凯之等人拿了王世杰,又即将要拿住杨石,之后,势必要借此机会,大力将杨家在京中的势力一扫而空,这般下去,哀家在京师之中,明面上的力量,怕是要大部分都化为乌有了。甚至……”她瞥了杨昌一眼,嘴角微微抽了抽,很是气愤的说道:“只怕你们,也未必能保全自己,何况,现在陈无极那小子,竟是给了陈凯之继续深究下去的大权,这分明,是想将最后的所有罪责,都推到哀家身上。”
“他们哪,这是想要反天了,也不想想,没有哀家,怎么会有他们的今日,对此,你们有何看法?”
她微眯着眼眸,注视着杨昌,方吾才,似乎想从他们那里得到法子,其实也想看看他们的态度。
杨昌却显得犹豫,他毕竟惊魂未定,才刚刚脱罪,不敢再说什么了。
方吾才淡淡笑道:“从前,学生希望娘娘不要轻举妄动,可现在,局面却已大大不同了,娘娘已不需迟疑,事急矣,娘娘务求做到一击必杀,否则,此消彼长,后患无穷。”
太皇太后眼眸眯得越发深了,似乎也有此打算,她淡淡的道:“是啊,都到了这个份上,只有决一死战了。哀家历来是谋定而后动,现在……”她深深的看了杨昌一眼:“杨昌,你得去甘泉宫走一趟了。”
杨昌呆了一下,错愕的道:“娘娘的意思是……”
太皇太后冷冷看着他:“陈无极不听话,那就让他去死吧,换一个肯俯首帖耳的来。”
杨昌明白了,忙道:“臣一定会办的妥妥当当。”他心里有些庆幸,似乎太皇太后并没有真正怀疑自己。
方吾才则是笑了笑,他道:“娘娘,学生该告辞了。”
太皇太后抬眸看了方吾才一眼,似乎看出了方吾才避嫌的心思,便笑吟吟的道:“先生且去吧。”
方吾才行了礼,便告辞而去。
等方吾才一走,太皇太后方才起身,突的道:“杨昌,明镜司当真没有打探出这方先生有什么异常。”
杨昌支支吾吾:“没有。怎么,娘娘怀疑上了他?”
“倒也不是。”太皇太后只淡淡道:“只是觉得,此人多智近妖而已,人一旦聪明的过了头,就不免让人觉得不安了,不过……想来也不是他,他既聪慧如此,便知道,哀家一定有一击必杀的手段,投靠陈凯之,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的好处。”
太皇太后深深叹了一口气,旋即便问道:“他的善庄,已敛了多少金银了?”
“足有近千万之巨了。”杨昌舔了舔嘴,面容里掠过丝丝贪婪之色:“这只是粗略估计的数目,此人……还真是有些不简单。”
太皇太后便抿嘴一笑,没有再说什么,良久,方才转移开话题:“去了甘泉宫,将人接来了洛阳之后,一定要周全一些,陈无极既已不听话了,那就只好用此人了,此事机密,别人,哀家也信不过,至于其他的事,就不必你来操心了。总而言之,人来之后,暂时想办法先让其在外呆一些日子,待哀家万事俱备,便是废黜陈无极,再立新君之时,除此之外,告诉杨雄,让他带关中之兵,预备入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