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太皇太后喃喃道:“这毕竟是哀家的家事,而动手打人的,乃是哀家的皇孙,被打的,也是哀家的皇孙,都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你确实不该妄言,可哀家想问你……”太皇太后继续凝视着陈凯之:“倘若,哀家请你救陈无极,哀家愿付出一切代价呢?”
方才还一副陈无极已经犯下大错,随时可以牺牲的样子。
转眼之间,竟是愿意付出代价,营救陈无极,这令陈凯之一愣,他不知道太皇太后的话是虚情假意,又或者是真情流露。
陈凯之一脸郑重的说道:“臣会想尽一切办法。”
太皇太后淡淡笑道:“知道哀家为何要找你吗?”接着,她自问自答的道:“因为这满朝上下,唯有你陈凯之,是最希望,这江山易主的,因为若是等到小天子亲政,你的死期,也就到了。哀家找你,是信任你,你说你会想尽一切办法,是什么办法?”
陈凯之对于这些早就很清楚,面对太皇太后的挑明,他便没慌张,而是淡淡说道:“臣只知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只要无极殿下,这些日子还活着,迟早有一日,我会救他。”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很快,此事便要天下皆知了,到时,想来回有不少人上奏和上表,你最好赶紧一些。”
陈凯之心里有些猜不透太皇太后,却还是点头。
太皇太后又道:“若是救成了,哀家定有重赏。”她显得很认真:“这个赏赐,会令你受益终身!”
陈凯之心里苦笑,就算没有所谓的重赏,自己也非要救人不可,面容上依旧平静,深深叹了一口气,才重重说道:“多谢娘娘。”
“你去吧。”太皇太后挥了挥手,一脸疲惫的样子:“愿你不辜负哀家的信任。”
陈凯之行了个礼,临道别时,竟见太皇太后浑浊又幽邃的眼眸里,竟是真情流露,竟有一抹哀意。
这令陈凯之忍不住想,太皇太后心底到底藏着什么,原来陈凯之以为自己看懂了,可现在,他却又发现,自己依旧还是一窍不通。
他行了礼:“请娘娘……保重。”
他说着,已是快步离去。
自宫中出来,陈凯之直接回到了飞鱼峰,既然要用尽一切手段为无极脱罪,那么……就必须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办法,甚至是以身犯险,也在所不惜。
只是……如何脱罪……
又或者是,平复掉文武百官,乃至于天下读书人,或是天下的所有臣民们的怒火呢?
弑君……这几乎是根本无从改变的事实,无论如何狡辩也好,都不是陈凯之三言两语,可以解决的。
他上了山。
而此时,山上,陈义兴与晏先生却早已等候多时,他们也是这时才听到了消息,于是早在半山腰处的下鱼村等候陈凯之上山了,在这下鱼村,操练的号子震天的响,山上的宗室子弟日益增多,从附近府县前来投奔的宗族青年纷纷上山,随即俱都编入勇士营,开始操练。
许多人,已经渐渐开始习惯这种生活,勇士营残酷的操练,使他们开始从不满,到麻木,再渐渐的到适应,最重,变得习惯起来。
晏先生远远眺望着操练的人,随即目光与陈义兴对视一眼:“陈参军,主公理应该上山了吧。”
正说着,陈凯之的身影出现在山下的石阶上,他疾步上山,却是面不红,气不喘,看到了晏先生和陈义兴,脚步更是加急,待到了面前,二人正待要行礼,陈凯之道:“二位先生,已经得知了消息吧,二位先生,对此事有何想法。”
晏先生捋着须说道:“这未必是坏事,此时,必然有人急迫的想要处死无极皇子,而想来,太皇太后一定不肯,这不正是太皇太后与群臣以及宗室角力吗,他们两虎相争,对主公而言,未必是坏事。”
陈义兴道:“到了这般的地步,必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此时赵王党抓住这个机会,必定要置无极皇子于死地,而我也以为,此事对主公而言,并非是坏事。”
陈凯之却是道:“可倘若我要救人呢?”
晏先生和陈义兴满脸诧异,随即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下一刻晏先生竟是苦笑道:“救不得,也救不成,即便无极皇子乃是先帝的血脉,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此事根本翻不了案,想要救下无极皇子,可谓是天方夜谭,到时朝中争锋的焦点,至多是将其幽禁,或是直接处死的区别,至于其他,绝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若是弑君都可以无恙,那么就是礼崩乐坏了,这绝不是文武百官,以及宗室可以接受的结果,主公,无极皇子已经完了,此事对主公而言,最行之有效的行为便是作壁上观,至于其他,对主公并无好处。”
陈义兴也微微皱眉:“河水不可以倒流,日月不可以转换,主公何必如此。”
陈凯之背着手,凝视着远方,一字一句的顿道:“那么,我就要让河水倒流,让日夜更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