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之对这苏芳,心里暗暗有了防备。
原以为今日自己是来‘招揽’苏芳的,可谁晓得,三言两语,自己这口舌如簧的人,竟是占了下风。
内阁大学士,真是人精中的人精啊。
自己好像不是他的对手。
哎……
陈凯之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现在苏芳既想要说话,陈凯之哪里有不肯听的道理。
陈凯之心里甚至在想:“苏芳未必是不想合作,只是有所疑虑,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人,绝不会甘心于被自己所利用,他更希望占住主动权才是。”
于是陈凯之心里坦然了,道:“还请赐教。”
苏芳捋须,淡淡道:“怀义公子即将抵京,此事你有所知吧?”
陈凯之颔首点头。
苏芳眯着眼看了陈凯之一眼,旋即含笑着道:“那么,护国公为何不提早与他接触?”
陈凯之笑了笑:“怀义公子的为人,学生略知一二,接触……若是提早接触,不免要逢迎和投其所好,只是……这于学生而言,实是不妥。”
“不妥,为何不妥?”苏芳步步紧逼,似乎想问出一个缘由来。
陈凯之稍一沉吟,抬眸,看着苏芳:“方才苏公说学生是聪明人,不错,学生是聪明人,虽是年纪轻轻,却早将这世情看透看明白了,所以学生也是一个颇有手段的人,与人交道,总有自己的本事,只是,唯一有一样,却是学不来的。”
“学生明知道,财帛可以动人心,可让学生去奉上财帛,去逢迎别人,学生实是难以启齿,也难以出手;学生更知道,女SE可以使事半功倍,可让学生将女子如猪狗一般的赠与他人,换来学生的好处,学生实是不敢去做,不是不想,是不敢。学生自然不敢大言不惭,自称自己道德高尚,事实上,学生也是个俗人,只是……学生终究还读过书,终是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这句话,该做的事,学生自然肯做,可学生认为不该做的事,却是万万不敢。”
陈凯之一口气说了一段,更是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他想接触怀义公子,但是呢,他不是那种喜欢利诱的人,这种方式,他觉得不耻。
苏芳是个很精明的人,而且想必耳目也众多,他似乎能隐隐猜测到,这即将到达京师的怀义公子将掀起波澜,所以他指责陈凯之为什么不及早做好防范,现在肯定会有人去联络怀义公子,并且得到怀义公子的支持,而你陈凯之,为何不去事先联络?
而陈凯之的回答,似乎并没有令苏芳满意,苏芳冷笑:“这就是老夫不与护国公合作的原因,护国公自己绑缚住了自己的手脚,莫非护国公想要做楷模吗?”苏芳一双眼眸依旧眯着,冷冷看着陈凯之:“仁义礼信,是治人之术,而非治人之人之术。”
这句话,声震瓦砾。
仁义是对被统治者宣讲的,可是对于统治者而言,或者说,对于苏芳和陈凯之这样的人,是不该用来束缚他们的,因为不肯去做不仁义的事,或者说认为不道德的事,所以便就此作罢,这是迂腐。
这苏芳是拐着歪在说他迂腐,陈凯之听了,并没有引起什么共鸣,只是抿了抿嘴,格外郑重的说道:“学生有学生的行事原则。”
苏芳眼眸眯得越发甚了,朝陈凯之冷笑着:“可是这个原则,可能害死你,那你还固守这个原则吗?”
苏芳似乎已经对接下来的谈话,没有多少兴致了,在他看来,陈凯之有些迂腐,这迂腐,可能是致命的,此人固然短时间内崛起,隐隐开始有了在庙堂上争权夺利的资本,可有了这个致命的弱点,可能不是长久之道。
因此他完全不想跟陈凯之在交流下去,他的态度变得冷冽:“老夫只知道,高处不胜寒,站的越高,便有无数人觊觎你的权力,有无数人,想将你置之死地,或独揽大权,或取而代之。他们的手段,俱都是无所不用其极,若还固守你所谓的原则,护国公能得意一时,却决不能得意一世,你即便有天大的聪明,可不能做到不择手段,老夫,万万不敢和你合作。”
“此外,老夫倒是想要奉劝你,怀义公子,决不可小看,他若是说出了什么话,可能令你丧失一切,衍圣公府毕竟传承了数百年,怀义公子乃是世公子,你的大义和迂腐,是取死之道。”
陈凯之抿了抿嘴,他凝望着苏芳,心知今日算是谈崩了,不过……他抿嘴而笑:“其实,区区一个怀义公子,不过如此。”
“护国公何必要说大话呢?”苏芳面色发冷,面对陈凯之带着几分的失望,他轻轻摇头,“那我们就来看看,他到底重要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