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梁同知,亦是浑身在颤抖,他心知,自己是在冒险,冒着巨大的风险,可现在……似乎已经……骑虎难下了。
他的脑子里只有那个死去的儿子。
此仇不报,不共戴天!
而与此同时,早有人领了京兆府的拘牌,那领了拘牌的都头,脸都绿了。
京兆府,从未没有签过任何一张侍郎级别的拘牌啊。
说难听一些,到了侍郎这个级别,就已算是高官了。
这样的人物,京兆府府尹见了,都得乖乖的行礼,叫一声大人,可现在,这拘牌上写着的名字,却比侍郎要高了不知多少,侍郎之上,乃是尚书,尚书之上,才是内阁大学士,这其中的区别,实在太大了。
梁同知很清楚自己将要惹上的是一个怎样的人物,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咬着牙坚持,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不仅仅是要替自己的儿子报仇,更重要的事,他方才说了,自己刚正不阿,不管是谁,他都要审,说出去的犹如泼出去水,覆水难收呀。
若是这时候因为这个人是内阁大学士就止步,那只会将自己陷入更糟糕的境地。
因此,他只能硬着头皮审下去。
………………
此时,在内阁里,户部司库清吏司的人已是到了,苏芳正好整以暇地打开一本本账簿,大抵的看过。
几个户部来的官员,则大气不敢出,偶尔,苏芳抬眸,问起道:“江南的钱粮,怎么比去岁少了一成?”
一个户部的官员便连忙回话:“近来江南改粮为桑的多,据说是因为出现了许多织坊,桑麻的价格足足高了两成,官府倒是想杀一杀这风气,可改的实在太多了,这股歪风,一时也刹不住。”
“原来如此。”苏芳眉宇轻轻挑了挑,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旋即他只点了点头,淡淡道:“此事,记下来。”
顿了一下,他朝着身边的书吏,又道:“修一份交姚公那里,这不是小事,农乃国本,而粮为农本,没了粮,可是要出大事的。”
他总是显得心平气和的模样,若是陈一寿晓得这事,少不得要将案牍拍的啪啪作响,再要痛斥几句,可苏芳却极有耐心,交代完了这事,便又垂下眼帘,漫不经心地去看。
几个户部的官员倒是长出了一口气,显然这位苏公的好脾气,让他们自以为本要受的责骂算是躲过了。
却在这时,一个老吏急匆匆的进来,几个户部官员见这老吏脚步匆匆的样子,不禁觉得奇怪。
只见这老吏往苏芳的身侧走去,似乎是想要附着苏芳的耳畔低语。
苏芳却在此时轻轻抬眸,扫视了一脸狐疑的几个官员一眼,随即摆了摆手,对这老吏淡淡开口说道:“有什么话直接说罢,不要这样鬼鬼祟祟的,这里是公房。”
老吏的眉宇微微一蹙,显得为难,犹豫地道:“老爷……这……”
苏芳却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坦然道:“公门里,怎么能藏着私事呢?说罢。”
这老吏见苏芳几番这样吩咐自己,他也没法子帮忙遮掩了,只好道:“京兆府来了人,想请老爷过去一趟。”
这话一出口,几个户部官员就更加一头雾水了,一脸不解地看着老吏,下一刻,他们的面色不由变了,有些难过。
京兆府?
这京兆府有什么资格请内阁大学士苏公跑过去?
简直是奇闻一件。
苏芳显然也没想到,他不由微微皱眉,却依旧是和颜悦色的样子,一脸困惑地看着老吏,徐徐问道。
“噢,过去?有什么事吗?为何他们不自己来?”
“这……牵涉到了一桩案子,杀人的案子……”
老吏悄悄地打量着苏芳面色,小心翼翼的道。
那几个户部的官员一听,一个个都不禁目瞪口呆起来。
杀人案,竟牵涉到了苏公》虽然这话说的极隐晦,可是……有心人都能听明白。
这是京兆府传唤苏公,苏公涉案了。
京兆府真是好大的胆子啊,是疯了吗?
而且……堂堂内阁大学士,居然牵涉到了……
几个户部官员心里都惊得说不出话来,面面相觑地相互看一眼,倒是见苏芳面色虽有些沉重,却还算恬然,他们哪里还敢留,忙起身道:“苏公,下官告辞。”
苏芳也只是微微颔首点了点头,这几个户部官员,便一溜烟的走了。
等人都撤了个干净,苏芳的眼里顿时掠过了杀机,有些生气地看向老吏道:“出了什么事?”
老吏在苏芳的怒目下,迟疑了一下,才道:“是……是这样的,那陈凯之杀了京兆府梁同知的公子,去了京兆府,那姓梁的自然不肯罢休,可……可也不知怎的,后来陈凯之,居然说……是这是苏公指使的,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