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燕国的旨意,是今儿清早送来的,当时的燕使张昌,还预备着今日定要向大陈兴师问罪。
作为使臣,他是合格的。
至少在得知事情发生之后,他虽没有接到大燕朝廷的指令,却是第一时间开始与各国斡旋,借用各国对于大陈新晋崛起的勇士营,所生出来的忌惮心理,暗地里已经有五国联合一起,有着向大陈施压的打算。
可当大燕皇帝的旨意一到,张昌惊得如遭雷击,现在读起这国书,整个人都呆了,面色由青转白,目光飘忽着,像个无灵魂的幽灵一般,一个麻木的读着。
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陛下竟会做出如此巨大的让步啊。
退兵、割地,这里头无论任何一个条件,都是他难以接受的。
可他只是一个使臣,断然没有抗旨不尊的道理,所以当他取出国书的时候,几乎要眩晕过去,他抬眸看着许多人都是不敢尽信的样子,却不得不有气无力地继续读下去。
“此乃,我大燕皇帝陛下的心意,有意结好大陈,两国永为盟邦,这份新的国书,便是在大燕退兵和退还济北三府的前提下,与大陈缔结的新盟约,我大燕皇帝,愿化干戈为玉帛,不知娘娘,是否接受?若是接受,则两国交换新的国书,此后,两国的疆域、互市俱都以新国书为准。”
听完张昌念完北燕国书,慕太后难以置信得愣了半响,而后才猛地回神,迫不及待地命宦官取了新国书给她。
某种意义而言,慕太后已经彻底糊涂了,她急忙地打开国书,这一看,果然如这张昌所言,上头是醒目的退还济北三府之事。
大燕从此与大陈成友好之邦,永不征战。
慕太后先是惊讶,随即眉梢舒展开,姣好的面容里透着喜悦之色。
意义重大啊!
自小皇帝登基,自己主持大政以来,这下头不知多少人在阴阳怪气,虽是明着不敢说,可是明镜司不知查到了多少的腹诽之词。
大多数人,对于女人干政,不免会有一些反感,倒不是说堂堂太后没有这个资格,只是在这个男权的世界,终是不免有些对女人的轻视。
可现在,数代皇帝无法解决的问题,竟在她的手里画了个完美的句号。
龙兴之地,收复了。
她的地位也自然可以得到百姓的认可,得到大陈宗室的认同了。
还有那陈贽敬,亦是难以和她斗下去了。
带着几许激动,她将国书缓缓的合上,一双光彩烁烁的眼眸转动着,四顾左右,只见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自己,这样的事情肯定让人很难相信的。
那姚文治等人,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面上显露着紧张之色,俱是皱着眉头,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方才张昌所念的话,他们都听得真切,可是……这其中是不是有诈?
这等事,自然让人难以相信,即便是有国书,他们依旧还是无法相信会是如此的结果。
素来大燕的人尚武,大败一场后,不是该重整旗鼓,带兵再战的吗?
不止是大臣不信,连慕太后也依旧觉得很匪夷所思,可是这国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应该是假不了的。
因此,慕太后收敛起目光,朝着众人缓缓启唇。
“大燕国的善意,哀家已经能感受到了,而今燕国既奉还济北三府,燕陈之间,再无嫌隙,张大使,哀家请你回书,告诉大燕皇帝,哀家多谢盛情,哀家更愿两国永世交好,所谓远亲不如近邻,哀家听说,倭寇在北燕作乱,贵国若要平倭,大陈亦愿鼎力相助,燕国不善舟师,而我大陈,愿给予协助。”
呼……
姚文治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他浑浊的眼眸里,一颗老泪竟是落了下来,整个激动万分得竟是颤抖起来。
这事情发生得实在太突然,可是太后会对燕使如此礼遇,理由只有一个啊,身为老臣,他哪里不知道济北三府对于朝廷的意义,这不但张扬了国威,最重要的是,单凭如此,就可以告慰祖宗之灵了。
于是姚文治再也按捺不住地哽咽道:“老臣历经四朝,历任的陛下,无一不对济北三府心心念念,自觉得若不能取回济北三府,不堪为子,对不起太祖高皇帝,而今太后娘娘泽被四方,终是如愿以偿,数代人的心血没有白费,老臣……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他巍巍颤颤地往前走了几步……
其实,他本不需行大礼的,他毕竟是老臣,是内阁大学士,皇家对他有特殊的礼遇,可他似是一丁点都不在乎,走到了殿中,双腿一曲,噗通一声,拜倒在地。
“老臣……恭祝我大陈国运昌隆,娘娘千岁……”这满脸的褶皱上,带着红光,他拜倒,匍匐下去,头狠狠磕地。
额头撞击地面发出“砰砰”响声,然而姚文治似乎感觉不到疼,依旧磕头。
陈一寿与其他诸学士对视一眼,也是惊喜过望。
战事,没有了。
原先所有人头痛的问题,现在一下子无影无踪。
这倒也罢了,竟还收复了济北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