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就是怕疼的人,何况是在这样脆弱的地方,这样钻心的疼。
这疼几乎要让她犹如被堤坝围住的洪水瞬间崩塌开,但也只是几乎,她还是忍住了,只不过心口的地方如破了个洞,狂风在猛烈的灌进来,吹得她生疼。
“晚安,”她下意识的想叫晚安,又猝然的想起晚安并不在身边,只好求助身侧的男人,“你扶我一下……好不好?”
薄锦墨看着她,没说话,也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打横将她抱了起来,长腿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低声道,“你爸爸时间不多了。”
她的手蓦然的攥着他胸前的衬衫,完全是无意识的动作,关节泛白好像要绷断,眼睛有些直,眼泪泛滥好似下一秒就要涌出,她又一下闭上了眼睛。
总觉得她这副几度忍耐的模样像是要泄出绝望的哭腔,但她始终都是静静的。
静得让他心慌,难受,烦躁却又无措。
他将她抱了进去,在床边放了下来。
手术基本没开始,医生虽然没有明说,但遗言两个字已经很清楚了。
盛柏的手已经不怎么能抬起了,盛绾绾又看不见,晚安几乎是连忙跑了过去握着盛绾绾的手放入盛柏的受众,轻声道,“盛叔叔,绾绾在这里……”
刚才回光返照精神还不错,但本来就是虚弱至极随时会结束的生命,维持不了太长的时间,此时声音就有些嘶哑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想跟绾绾……说几句话。”
晚安捂着至极的口鼻,不让那哭腔溢出来,她看着盛绾绾发红的双眼,眼睛一睁一闭眼泪还是涌了出来,“好……我们出去……您和她说话。”
眼泪让视线变得模糊,她慢慢的往外走,在经过挺拔而冷清的男人身侧时慢慢道,“让他们父女说句话吧。”
薄锦墨跟晚安都出去了。
盛绾绾唯一能感知到的是自己被握着的那只手,温度好像在一点点的变凉,这点凉让她绝望,她好像听清楚了爸爸说的每一个字,但这声音又好似遥远到模糊,她什么都无法消化。
盛柏絮絮叨叨的,无非是一些叮嘱她照顾好自己的话。
一点都不新鲜,生前都已经说过无数次了。
最后他道,“绾绾啊,”那声音已经虚弱要靠得很近才能听到,“你放心……你哥哥会醒来的……如果她不醒……就算到了黄泉,我也会赶他回来的……不会让你……一个人。”
一旁的心电图,慢慢的变成了直线。
惨白的,只有消毒水味道的手术室,就这么彻底的静了下来。
过了很久,才是年轻的女人压抑到喉咙的一个字音,“爸……”
这一声落下,又过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声音回应。
她终于趴在一旁,慢慢的哭了出来,那声音还是压得很低,好似不敢哭出来,低得像是怕吵醒了睡过去的人。
几乎没有声音,只有抖动着的肩膀,泄露出崩溃的情绪。
…………
等医生跟其他人再进来时,她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情绪也完全平静了下来,坐直在椅子里,沙哑的唤道,“晚安,我的眼睛看不到没办法办手续,之后的事情都委托给医院,你帮我走流程签字。”
陆笙儿也进来了,她美丽清冷的脸同样也木然得厉害,盛柏临死前见了慕晚安这个外人不说,连波锦墨这个仇人都见了,却没有见她,没有给她留一句,“她不说家属,签字不合适,爸的身后事,我和锦墨会处理。”
盛绾绾苍白得没有血色的一张脸,勾勒出的笑容嘲弄又可怖,“你们?”
“我是他的亲女儿,你哥哥如今也不在国内,无论如何锦墨都是你爸爸亲自领养办了手续的养子,我们不比你有资格,总比慕晚安这个外人有资格。”
盛绾绾站了起来,手指的指甲没入掌心,情绪如同不断膨胀的气球随时都会炸开。
爸爸的身后事没完,她不想闹,于是闭上眼睛,冷静的重复道,“晚安,你帮我去处理。”
陆笙儿向来都是倔强的性格,也再次重复道,“她不是家属。”
半响,盛绾绾短发下得俏美的脸逐渐的浮现出笑容,眼眸空洞,漆黑,莫名令人不敢直视,“我记得我好像说过,叫你滚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