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又一个的生员飞马而出。
他们疾驰,弯弓,飞箭射出。
一枚枚的箭矢,将那箭靶刺得千疮百孔。
“射中……”
“射中……”
“不中……”
“不中……”
不中的有很多,而射中的概率不过是三四成罢了。
可就这样,方继藩还觉得他们已经超水平发挥了。
虽然每一次不中的时候,方继藩便有几分恼怒,恨不得想将人拖出来,爆锤一番。
你大爷,你们没有脑疾,平时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咋就不中了?
可即便如此,依旧让无数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喝彩声一浪胜一浪!
相比于此前那些丢人现眼的武官们,这些生员所爆发出来的骁勇,还有那骑马时的骑姿,乃至于弯弓搭箭时的稳重,都足以让人钦佩。
身边传出一阵阵的欢呼,即便没有射中的人,也得到了一阵欢呼声。
这些生员,其实射中和射不中有什么分别呢?他们只是一群读书人,他们已足以吊打那些武备松弛之下的武官和勋贵子弟,这……就足够了。
连那武定候也开始放飞自我了,一开始还尽力的憋着,免得长他人气焰,灭自己威风,可到了后来,也情不自禁的大呼起来。
弘治皇帝那脸上的落寞之色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红光,甚至开怀而笑!
他左右顾盼,眼中闪动着异彩,手轻轻的搭在了朱厚照的肩上,朱厚照下意识的身子矮了一截,想躲,可等到发现父皇只是亲昵的拍着他的肩,朱厚照才如释重负的长长舒了一口气。
另一边,那些国使们则是议论纷纷起来,拼命的打听着这些是哪里来的军马,一个个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欣赏之色。
待所有人骑射之后,鼓声终于停了,弘治皇帝依旧还站在女墙之后,王守仁带着一干人飞马出了瓮城!
瓮城里,终于又恢复了空荡荡的!
此时,弘治皇帝道:“方继藩……”
方继藩连忙应道:“臣在。”
弘治皇帝的脸上不合时宜的露出了几分忧色,道:“这……不会耽误他们的学业吧?”
对于弘治皇帝而言,读书人当然是将读书视为最要紧的事,虽是这一场骑射,连弘治皇帝都激动了,心里无数次的为这些骑士们喝彩,可当看着那些生员一个个骑马离场后,他终于又渐渐冷静了下来。
可不能让方继藩误了人家啊,毕竟是读书人,难道跟着方继藩,一辈子不进学了?
倘若如此,人家的爹娘特意将这些人送到书院去,你方继藩怎么对得住人家?
“不会!”
方继藩还没有说话,某人就已兴高采烈的高呼一声。
某人很寂寞啊,祥林嫂一般告诉身边的人,第一个飞马出来的生员就是自己的儿子,那个英武潇洒,英姿勃发,棒棒哒的那个,叫沈傲,真的是自己的儿子,不但是亲的,而且还是嫡的。
偏偏,大家只顾着去喝彩,没人搭理他。
沈文就站在不远处,他很遗憾也很寂寞啊,就如自己一身爱马仕进了贫民窟,威风是威风了,可人家不知这叫啥马啥士,人家不看爱马仕,只看谁脖子上的金链子更粗。
一听陛下问起,他耳朵尖,自然激动起来,一脸神采飞扬的排众而出:“陛下,臣的儿子,沈傲,就在西山书院读书……”
他一开始还兴高采烈的样子,可说着说着,居然眼睛像进了沙子一样,红了。
比起大半年前,那不肖子放浪形骸,在南京不知多荒唐,再到命人将他送进京,想到这儿子当初那满脸涂抹了胭脂样子,沈文是噩梦连连,可偏偏管不住啊,他心里有着万千的感慨,儿子现在……更像个男子汉了。
“你不要哭,有什么话,但言无妨。”弘治皇帝凝视着沈文,见沈文擦拭着眼泪,哽咽不言,心里也甚是感慨,这全天下的父母,大抵都是一样的啊。
沈文稍稍的收住了点泪水道:“是。”
若非是他哭得真切,许多人怕都要认为他是个托了。
此时,他才道:“儿臣的儿子叫沈傲,自进了西山书院读书之后,学问很有长进,臣可都真真切切亲眼所见的,陛下若是不信,臣将他的文章带来了,陛下可以看看。”
说着,居然直接从袖子里抽出了数十篇文章。
众人不禁愕然,看着这一张张的纸,有的纸张陈旧,有的纸张簇新。
敢情这位翰林大学士走到哪儿,都带着他儿子历来所作的文章啊。
真是……服了。
沈文却激动得难以遏制,又喜笑颜开起来,他这等忽喜忽痛的样子,让身边的人都不禁有所触动!
而此时,他又开始念起了自己的口头禅:“臣的儿子沈傲这半年来,所作的八股,臣都留着,时常带在身上,公务闲暇之余都要看的,所谓一叶知秋,管中窥豹,从他每月的文章里,臣看到他的文章进步甚大,请陛下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