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继藩忍着,没有吐槽。
突然之间,王华的眼眶红了:“老夫一直希望,他能安安生生的做官,就如我们王家的先祖,还有老夫一样,读半辈子书,为朝廷效半辈子力,循规蹈矩,这样……很好。”
“可是啊……”王华摇头,唏嘘道:“伯安打小,就不是这样的人啊,老夫在他身上,不知操了多少心,不知多少次暴跳如雷,当初,他拜你为师,老夫就咬牙切齿,将他打发出了家门。”
方继藩尴尬的抱起茶盏,呷了口茶,这话没法接啊,该咋说,说你做的对,又或者说,你儿子拜我为师,关你屁事?
既然没法接茬,只好认怂,装孙子了。
王华低头,擦拭眼泪:“这一年多来,其实伯安承蒙了你的教诲,老夫将他赶出家门,他也寄居在此,其实……他一直偷偷修书回家,那些书信,老夫都看过。”
感人至深。
方继藩脑海里,顿时浮想那一幕场景,王华在书斋里偷偷的看着书信,一脸犹豫的样子。
“其实他不知道……”王华抬头看着方继藩。
方继藩被他眼睛看的有些无措,忙是咧嘴,挤出笑容。
王华道:“老夫早就原谅他了,他是老夫的儿子,是老夫的骨肉啊。”
“原谅了就好,家和万事兴。”方继藩笑吟吟的劝解。
王华道:“是啊,老夫一直是这样想的,莫说他拜你为师,就算他去做了乞儿,去行窃,那还不是我儿子吗?”’
方继藩的笑容逐渐消失,只剩下最后一点,勉强的僵在脸上。
啥意思?
拜我方继藩为师,都和行窃、行乞等同了?
方继藩是个讲道理的人,至少百分之七十的时候,他愿意和人讲道理,可这话说的,有点想提刀啊。
王华却没注意到方继藩复杂的心情,摇摇头:“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说的,老夫一直没有给他回音,只是因为……因为……说来惭愧啊,只是面子拉不下而已。”
“可今日……”王华抬眼:“今日在詹事府,和几个同僚说了一些闲话,听人说,外头有个叫文素臣的儒生,对伯安甚为不满,说伯安所学的学问,乃公羊之学,甚至有人,当着老夫地面讥讽……”
“且慢着,王詹事说的这个同僚是杨廷和吧?”
方继藩又不傻,詹事府里,主官是杨廷和,副官是王华,其他人都是佐官,谁敢在王华面前说王华儿子的是非。
也只有杨廷和,作为王华的顶头上司,可以揶揄王华几句。
不过是杨廷和,这可以理解,他是太子的老师,结果呢,成了詹事,太子却跑了,成日在西山鬼混,天天说王守仁的学问好,换谁都受不了啊,借着有大儒挑衅王守仁,讽刺几句,再正常不过。
王华摆摆手,眼角里噙泪:“且不说此人是谁,总而言之,当时老夫怒火中烧,突然掀翻了桌子,捋起袖子,竟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和人……”
方继藩一脸震惊。
王詹事威武啊,不但考试考得好,那是状元公,居然还有如此血性:“王詹事将他打了?”
王华沉默了很久。
似乎不愿提起这等有辱斯文的事。
可想来,他今日来拜访,是来交心的,便苦笑:“起初,老夫是想打他的,可后来打着打着,其实是被他按着打。”
“……”方继藩觉得有些尴尬,忙垂头,假装喝茶,结果发现茶盏里只剩下了茶渣,便故意允着茶盏沿儿,依旧在呷茶水的模样,喉结还故意的滚动几下,以示茶盏里真的有茶水。
王华低垂着头,如斗败的公鸡,一脸沮丧:“伯安现在过的还好吗?”
“还好,能吃能睡。”方继藩下意识的抬头,方才还没注意,此时一端详,果然发现王华的脖子上有几道抓痕,胡子好像也稀疏了不少,想来,是被人扯走了。
做官的打架,真高级,居然用爪子挠,扯人胡子。
方继藩下意识的看了看王华的身下,心里嘀咕,会有撩阴腿吗?
王华嗯了一声,道:“文素臣的事……”
读书人就是如此,绕了老半天的弯子,才开始点到正题。
“文素臣的事,定要好生解决,任由他这般挑拨是非,不是一个事,新建伯,你认为呢?”
“王詹事以为,该如何解决?”方继藩道:“都听王詹事的,是杀是剐,你一句话。”
王华无言的看着方继藩。
他发现,两个人确实是不同世界的人,根本……没办法沟通。
他凝视着的看着方继藩:“新学,是你鼓捣出来的。”
方继藩忙道:“不,是令子鼓捣出来的,我不敢成人之美。”
“你……”
王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到了如今,还想要推诿责任:“老夫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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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今天有事,会晚点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