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眼见对方握刀的右臂凭空飞出,暗自偷袭的先锋官一不做二不休,人随心动,一团笼罩在余晖光晕中的刀影直取昔日上司咽喉。血,飞溅,人,颓然倒下,汩汩流淌的鲜血染红狼藉的地面。狰狞的面容可怕之极,只可惜再也无法呵斥和命令,怒睁的牛眼随着喷涌而出的血水变得时渐黯淡,三肢抽搐,眼闭,魂飞,一缕冤魂奔赴西天极乐世界。
犹不解恨,上前狠狠一脚,将扭曲的脸庞几乎踩扁,心细如发的先锋官一面退后,一面吆喝众亲兵,“大家也看到了,此人根本不是防御使,来,一人砍一刀……”
蜂拥而上,乱刀横下,血肉模糊的头脸变为一堆肉酱,三具尸骸再也无人能认出。大口喘气,吐出血牙,得意洋洋的先锋官翻身上马,“即便误杀,你们也逃不脱干系,最好忘掉这一幕……”斜视一圈,催马奔出,话语间露出腾腾杀气,“谁敢泄露半句,不用我动手,节度使大人自会干掉告密者,明白不?”
众亲兵飞马跟上,齐声作答,“明白!”
野花无语,风儿抱屈,倒伏的众多尸骸横七竖八,偶尔飘出的呻吟随卷起的沙尘飞散,一地的凄凉。触目所及,猎户装扮的尸骸寥寥无几,死状各异的兵将清一色属于伏击大军。越看越心凉,越追越心慌,双眼发花的先锋官喝令止步,“停,别追了,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个级别。这支猎户团必为正规骑兵,精锐中的精锐,甭自取其辱,捡条命已属万幸,返回山谷疗伤!”
没被蒙古人干掉多少,却让堵截大军射翻好几十人,追赶的“风雷营”将士怒火上涌,一个个破口大骂,“妈的,自己人杀自己人,这也归于战果?堂堂的风雷营勇士,居然丧生在一帮蠢货的箭下,等见到阎王爷,也怨气冲天呀……”
离主道不远的树林旁,被三百多追兵合围的徒单克宁进退无据,急得直冒冷汗。两名猎户倒镇定自若,连续射倒奔近的敌兵,一人抽空安慰,“千户长,别担心,末将刚才发现右侧树丛飘出惨叫,估计我方兄弟也被合围。我们不如以退为进,先会合,再共同杀出重围!”
“退!”发冷箭射倒吆三喝四的乃蛮将领,掉头奔北的徒单克宁接连祭出连珠箭,一举荡清正面战场上的敌兵,催战马,弓箭指向人影憧憧的树丛,“挡我者,死!”
两名猎户紧随转马,效仿千户长施展连珠箭绝技,三人三马势不可挡,人仰马翻的追兵被迫让路。杀奔树丛,又一番激烈对射,严密的合围圈很快被撕破。率先杀出,领头的年轻小将大喜,“别上主道,我们穿过树林奔西,我守住左翼,徒单克宁,你看死右翼,不得让一兵一卒突入射程范围之内!”
忌惮于对手的精准箭术,拼命诈唬的追兵老远放箭,权当过把杀敌的瘾,至于中与不中,全凭天意。没有力量支撑,飞出的箭支不断坠地,连人毛都没碰到一个。冷眼旁观,老天爷暗自苦笑,即便靠天意,总得靠近这群魔神吧?距离差上一大截,如何帮?难不曾帮你们吹过去?
眼睁睁看着六个人影钻入树林,胆寒的追兵一个个噤若寒蝉,止步林外,低声协商,“天色已晚,穷寇勿追,以免搭上卿卿性命。这帮混蛋不好惹,我们不如敷衍一番,反正损失不大?”
“嗐,好不容易追上,却无从下手……”眯眼看看时见昏暗的天色,领头的裨将无奈下令,“返程,一路搜索伤兵,掩埋战死的将士,唉——”
追赶的风雷营兵将渐渐合拢一处,相互打探一番,指挥的副将气得吹胡子瞪眼。所有人均一无所获,还失去防御使大人的踪影,追问无果,登高眺望西方腾起的尘烟,命令火速下达,“不许停歇,我们继续追,敌人同样疲累,他们必定趁夜会合。如冒险连夜出击,势必收到奇效,这帮混蛋肯定就地宿营,将其围而歼之大有希望。你……”指定一名魁梧卫兵,“回去通知大军,让他们派出两千援兵,跟在风雷营后面,等我们完成合围,同时出击,一举歼灭这支胆大妄为的骑兵!”
辨清方向,相互检查给养和兵器,疲惫的将士随骄狂的副将奔出。上主道,以缄默状态追赶遮住夕阳的烟尘,马蹄,起起落落,沙尘,洋洋洒洒,人心,惶惶不定。落在最后面,两名肩部挂彩的军士有意无意放缓速度,窃窃私语,“不能再追了,你发现没有,这群混蛋身份神秘,无论个人箭术或集体作战,均远胜我方?”
“还用你说,我早已察觉,嗐……”幽幽叹气,无奈的口吻中透出一丝惊惧,“连射三箭,对手回敬三箭,双方的战马同时被击毙,貌似旗鼓相当,实则不然。一个追,一个逃,那个混蛋还能击中我的肩窝,他却毫发无伤,这等骑术和箭术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兄弟更惨……”昔日的勇气化为纷坠的汗水,随惊悸飘飞,“我当时穷追一名血人般的年轻男子,只发出一箭,也没见那人如何,战马顷刻间被击毙,人也受伤倒地。幸亏反应得当,躲过奔马,否则早变成亡魂……”牙关打颤,人摇摇欲坠,“不如这样,我们装出迷路,去附近村落抢点财宝,顺便砍下几颗头颅,天亮后返城交差?”
“早说嘛,走!”一拍即合,两个血迹斑斑的人影跃下主道,一头窜入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