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在自己亲小姑家里，又没有外人，他们就扭捏的一个个吭吭哧哧连句整话都讲不出来。以后要是到了外面，还不得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呢？

“可不！”旁边二舅妈难得附和了妯娌一回，“他小姑，你甭替他们操心，都三十多岁当爹娘的人了，难道屁股后面还得栓一根绳，走到哪儿随时还得有人跟到哪儿啊！再说了，明天大壮他们结婚，哪顾得上他们几人转不转的……”

别看二舅妈性子不咋地，人也懒散，手却巧的很。这会儿，盘着一条腿坐在炕沿上，身旁放着一沓大红纸，手上拿着不知道刚才从哪里扒拉出来的剪刀，嘴上附和着丝毫不耽误剪刀在大红纸上婉若游龙，不大会儿栩栩如生的喜鹊登枝就跃然纸上！

见躺在炕中央黑葡萄似的眼睛咕噜噜乱转的四胞胎，似乎对大红的剪纸十分感兴趣，看了半天，突然咿咿呀呀伸着小胳膊，咕蛹着圆滚滚滚的小身子就朝这边打滚。二舅妈这当舅姥姥的难得笑的十分开怀，嘴上一边跟杜妈念叨着唠家常，手上的剪刀不停，转眼间手里多了四只大红的剪纸老虎，抖开后越发憨态可掬，引得四胞胎急的啊啊叫，也看的老爷子和老太太们乐的会心一笑！

尤其是芽儿外公和外婆，昨天见识了老王家和老郭家的小辈们种种失礼，心里一直都憋着一口气呢，谁知道，一向最爱拖后腿的二儿媳妇关键时刻竟然没掉链子，从昨天开始，就十分消停！虽然不知道二儿媳妇葫芦里买的什么关子，但看着她们姑嫂妯娌之间说说笑笑，老两口心里也舒坦！

杜妈和大舅娘也都心里狐疑，虽然知道自家这个二嫂（二弟妹）绝对算不上什么坏人，也没那花花肠子，但嘴上太尖酸，向来得理不饶人，从来都不是吃亏的主！但话说又回来，再怎么尖酸不吃亏，就冲着她一心向着丈夫和孩子，对老人也算不上刻薄，就冲着这两点，杜妈她们也不会把平时姑嫂、妯娌之间的那点子小磕绊放在心上！

但不记仇归不记仇，做了几十年的姑嫂（妯娌），杜妈她们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和声细语、知礼大方的二嫂（二弟妹）啊！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二舅娘不是不知道落在身上的两道视线，脸不由一僵，神色中难免流露出几分尴尬，但很快恢复正常。

嫁到老赵家有几十年了，自己也早是当奶奶的人了，还有啥看不透的！自己是嘴臭，性子也不好，从来不吃亏，以前生怕老人私底下偷偷贴补小姑子一家没少给小姑子脸色看，说些刻薄的风凉话！但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以前穷怕了，能多占点便宜就多占点！

但小姑子心宽不记仇，姑爷厚道，这些自己都知道。老杜家这些年发达了，小姑子也没忘拉扯娘家一把，没少帮衬！这点点滴滴的，自己嘴里虽然不说，可心里都清楚。

再说了，这趟来京城之前，老爷子明里暗里拿话那么敲打自己，自己想不“大彻大悟”也不行啊！

二舅娘心里嘀咕着，嘴上打趣着杜妈，“……你侄子侄媳妇们粗笨，迎来送往招呼客人这些估计他们干不来，但贴贴囍字，挂挂灯笼啥的还行……我记得去年芽儿结婚，头一天的时候，老少一大家子都忙的脚不沾地，囍字该贴的贴，灯笼该挂的挂，咋到了大壮他们兄弟几个娶媳妇的时候，你咋一点不着急啊！明天新媳妇进门，看她们嫌不嫌你偏心……”

在杜妈的记忆里，从来没跟这个二嫂这么半是打趣半是调侃这么融洽的有说有笑过！虽然不知道二嫂受啥刺激了，但二嫂有心卖好，杜妈心里既高兴又舒坦敞亮。

“嫂子，我这可是头一次当婆婆，你可别吓唬我！再说了，不是不急，但是这回不是有搭把手的，侄子和侄媳妇们来了吗！这会儿天儿还冷，等会儿太阳暖和了，把四个小祖宗打发到外面玩去，没四个小磨人精缠人，想准备啥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炕上一溜排开的四个小家伙咿咿呀呀的不知道是抗议还是在附和，但客厅里的气氛却越发其乐融融！

有了两位娘家嫂子的话，杜妈也不怕怠慢了侄子侄媳妇们，但这提醒了粗心的杜爹！一看杜爹那眼神，太叔公直接伸手拿那管好多年没装过烟叶了但已经习惯别在腰上的烟袋敲杜爹脑袋，那张布满岁月沟壑的脸气色红润，中气十足的笑骂道，“咋地，你小子这是打算跟我们见外啊？”

托福，自己这个黄土都埋到下巴颏的糟老头子临老临老还能到京城遛达一圈，以前从没见过的也见了，没吃过的也吃了，以后闭眼也没啥遗憾的了！自己从来都没客气过，敢情杜建国这小子反倒跟自己客套上了！

杜爹哪成想太叔公老当益壮，说敲就敲，明明都五十多岁当外公的人了，这会儿却跟毛头小子似的疼的跳着脚嗷嗷乱叫，看的杜爷爷他们嘴角直抽，更吸引的四胞胎咿咿呀呀的流着口水拍小肉拳头！

屋子里热闹，引得院子里的人还没进屋就吆喝上了，“我还没来呢，就热闹上了啊！”

等一脸八卦的郭小栓熟门熟路的推门进来，杜爹早重新坐下，脸上早看不出丝毫异样，总不能在小辈面前丢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