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殊道落座之后,将目光投注在徐东江、谭恕身上,片刻之后,神情忽然就起了变化。
他向着两人遥遥拱手,开怀道:“先前慕容姑娘执意要为刘都统的两名属下添上坐席碗筷,我还有些不解,至此刻方才后知后觉。两位头角峥嵘、不是凡类,殊道方才着实是怠慢了。”
徐、谭二人回礼且不提,一旁的慕容春晓亦是含笑点头,心下暗自思量:“早听说郑殊道是个长袖善舞的人物,今日一见,果是名不虚传。只是他这样的性情,于剑道上总有些妨碍,难怪得不了百里情的青眼,反被裴洞庭后来居上了。”
刘屠狗则是看了慕容春晓一眼,心知黑鸦军中事,怕是没有多少能瞒得过她。
至于郑殊道,起码到目前为止,即便是对世家子做派颇为不喜的刘二爷,对此人也绝然说不上讨厌。可要说如对公西小白一般心生亲近,却也还差得远。
这人与人相交,眼缘二字,着实奇妙。
刘屠狗哈哈一笑,当即开口为徐、谭二人略作介绍。
南方破落士族出身的徐东江倒还罢了,谭恕的身份一出,便连吴二三都扭头看了他一眼,让这小小宴会之中的气氛也随之更为微妙起来。
赴会的客人既已到齐,甚至比预想的超出许多,郑殊道相互引见一番,更是着重向吴二三介绍了刘屠狗和慕容春晓。
奈何无论是高深难测的病虎山、凶焰正盛的诏狱黑鸦,还是道门魁首灵山、圣人高姓慕容氏,远远比不上谪仙帖传人谭恕的面子大,没能引起吴二三情绪上的丝毫波动。
郑殊道也不在意,亲自持壶为众人斟酒,口中笑道:“灵山、病虎山、谪仙帖和西湖剑宫,我等今日这场雅宴虽小,放在江湖上,却也称得上难得的盛会了。”
在场众人,有灵山的天下行走,有病虎山的二爷,有被鲁绝哀所救又得了公孙龙传承的不语剑魔,还有谭恕这个正经上古青州谪仙帖的传人,再加上郑殊道这位西湖剑宫大剑士,确实煊赫得很。
然而只看郑殊道独提谪仙帖却不提海东帮,便可知在位大剑士心中,唯有神通大能坐镇的宗门才能入他的眼,余者皆不足论。
被不语剑魔无视的灵山行走慕容春晓看着吴二三,眼神颇为不善:“谪仙帖有两家,却不知这位不语剑魔,是替公孙龙来的,还是替鲁绝哀来的?”
她指了指谭恕,唯恐天下不乱地道:“如是替公孙龙来的,你们二位便是同门师兄弟聚首,合该庆贺,如是替鲁绝哀来的,那可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听她这样说,谭恕的脸色就是一垮,心中不由哀叹:“这位慕容姑娘美则美矣,奈何心肠却是黑的。”
真个儿论起来,慕容春晓这番话倒也不全是挑拨,毕竟郑殊道刚刚提到了各自背后的宗门,那么众人的一言一行所代表的,便不再仅仅是个人,事先宣明立场乃是应有之意。
谭恕只得暗自打起精神,双眼紧紧盯着吴二三,脸上原有的些许哀戚之色倒是踪影全无了。
吴二三却是恍若未闻,只是看向郑殊道,神情淡漠地道:“有言在先,我只是来替公孙龙看一看春雷剑,旁的事莫来烦我。”
慕容春晓登时气结,狭长的丹凤眸子眯起,目光中透露出的意味极是危险。
别的不提,单看当日灵山太上那肆无忌惮的天人一剑,便知灵山门人的脾气可实在算不得好。更可怕的是,他们也确实有着脾气不好的底气。
郑殊道朝慕容春晓歉然一笑,开口道:“还请诸位给在下一个薄面,神通论道大会尚有些时日,殊道可不想一场好好的赏剑雅会,变成咱们各派新晋宗师的凤凰楼小论剑了,万一有个损伤,恐非各家前辈师长们所乐见。”
他举起酒杯,环视众人道:“举办今日之会,本就是殊道的一点私心,一来是为了结识各位当世英杰,二来是以半柄春雷剑为引,令断剑重逢,倘若在座的哪一位能从中悟得些许灵机,就更是意外之喜。诸位亦可借此结个善缘,岂非大妙?总好过因果纠缠,为了一件古人旧物就刀剑相向。”
郑殊道看向刘屠狗,语气很是郑重:“不知刘都统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