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道林为什么甘心赴死甚至还极为好说话地愿意临死前相助一臂之力刘屠狗并不知晓但肯定不是因为他那几句慷慨激昂的豪言壮语就是了。
然而其中究竟如何他也并不关心入世修行本就只为一颗赤心练达通明既要沉浸于万丈红尘又不可过分执着而为名缰利锁所困在绞尽脑汁的阳谋阴算中蹉跎此生。
是以二爷并不介意冒着极大风险走一趟零陵孙府也不介意担下毁家灭门的恶名、顺带收获蓟州豪族门阀的刻骨仇视。
刘屠狗陪着孙道林走出后花厅看着这位英雄末路的老人缓缓站定、渐渐挺直了略显佝偻的身躯。
自湖面吹来的凉风忽然止歇树叶静止不动再不发出一丝声响原本繁多而喧嚣的虫鸟也同时销声匿迹。万籁俱寂仿佛肃杀的秋日提前到来仿佛有凶兽蓦然自饥饿的沉眠中苏醒。
刘屠狗心头突然有了一丝久违的雀跃悸动那令他头皮发麻、掌心发热的兴奋与期待唯有身临险境、向强者挥刀时才能感受。
他会心一笑心道当真不枉费自己马不停蹄横穿蓟州的奔波劳苦。
在那名老仆和汇聚而来的黑鸦们的注视下孙道林费力地抬起手臂宛如一位慈祥而行动迟缓的长者在鼓励亲近后辈子侄将手掌缓缓按在刘屠狗的肩头。
这一按重如千钧!
刘屠狗肩膀一沉脚下青石瞬间被踩出两个深深脚印随即平滑的石面便被迅速蔓延的裂缝爬满。
面对这诡异的一幕黑鸦们纷纷下意识拔刀前冲却个个如泥足深陷彷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挡在前方抬起的脚竟然无论如何都落不下去。
距离场中两人最近的孙府老仆踉跄后退一口气退到那名扛戟骑牛的百骑长身侧、一匹无主白马身前才终于站定。
他深深喘息才回过一口气又悚然而惊未及回身就是一掌狠狠向后拍出堪堪挡住身后一道悄无声息的阴毒黑气。
老仆猛地向旁边跃出两步避开三丈有余低头一看那只与黑气一触即分的手掌已经血肉模糊。
他心有余悸地望向白马脱口而出道:“灵感大妖?”
白马用力一吸将黑气吸回鼻孔舒爽地打了个冷战吐气开声道:“糟老头子恁地聒噪!不要妨碍你家马爷看戏。”
孙府老仆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阿嵬极少在人前开口第四旗上下更是有意无意守口如瓶纵然有些小道消息在私底下流传许多黑鸦却当真是头一回听到阿嵬口吐人言同样惊骇不已当然也有些心思细腻之辈如任西畴脸上则露出几分果然如此的了然。
小药童弃疾稚嫩的声音响起:“大白马二爷说了功成破境之前不许你随意开口。”
阿嵬闻言甩甩头打了一个不屑的响鼻却当真没有再开口。
杨雄戟嘴角抽搐连他在私底下也要讨好地叫一声“马爷”的阿嵬此刻竟然任凭一个毛孩子随意呵斥还当真是一物降一物。
小小插曲如湖中涟漪转瞬即逝并没引起多少波澜众人的目光始终投注在孙道林与刘屠狗的身上。
两人仍旧保持前一刻的姿势不变只是都已闭上双眼面容恬静安详若不是两人脚下青石已然在悄无声息中粉身碎骨地面更是凭空下陷一尺成了一个方圆丈余的土坑还真是尊老爱幼、其乐融融的祥和景象。
凶险固然是凶险然而不成宗师根本看不出其中玄妙。黑鸦们眼中所见与二爷在幽州原野上杀人如麻、神虎压城的煊赫威风相比何止天壤之别。
一老一少两位宗师的真正交锋只在无人得见的方寸心湖之内。
血海中浊浪翻滚海底一**月依稀可见。
一头衔刀猛虎盘踞巍巍天柱星河环绕头颅向天赤红双眸中倒映出一只周身散发漆黑火焰的凤凰神鸟。
黑焰飞凤身躯庞大翼展若垂天之云占据了大半个天穹身上火焰将虚空烧得如水一般扭曲波动不已。
孙道林苍老的声音响彻整个识海心湖:“老夫临死前竭尽全力压榨灵感竟然只占据这么点儿地盘更别提将你的心湖撑裂当真是后生可畏!”
斑斓猛虎要比黑焰飞凤小上一半却因为衔刀踏山气势上不落下风。
“没想到前辈竟将本身灵感绘在旗帜上公开示人此等胸怀令晚辈望尘莫及。晚辈这东拼西凑的大杂烩不过是样子货远远比不上前辈的凝练纯粹还请不吝赐教!”
黑焰飞凤长鸣一声震得天柱摇动、星河倒卷血海中亦是波澜大起、浊浪滔天。
它张开长喙吐出一杆两刃长矟通体有漆黑火焰环绕向猛虎激射而下。
由刘屠狗自悟的猛虎神意与屠灭心刀聚合而成的衔刀神虎奋力一跃避开了黑焰长矟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