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仲忽然单膝跪地,说道:“师姐,还请你准许我后天上阵攻城。”
东采奇吃了一惊,手掌虚托,庆仲已被她真气扶起,她叱道:“万万不可,师父将你们托付给我,我领你们东征西战的,已是万万不该,怎还能容你们冒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师父交待?”
庆仲急道:“可师姐能打仗冲阵,我庆仲堂堂好汉,为何非得缩在后方?军中武人士兵,背地里都笑话咱们呢。”
东采奇笑道:“你才多大年纪?这般岁数,旁人还在学堂苦读呢,等你再大个几岁,入了万仙门,有伤势自愈之能,又得了师父恩准,我才让你一显身手。”
庆仲大声道:“师姐,你是女子,却不也驰骋沙场么?我身负血海深仇,若这点苦都吃不起,将来如何能杀得了万鬼的大仇人?”
东采奇耐心说道:“万仙的功夫,对付一人,自然无碍,可若说披上战甲,骑马飞奔,在乱军丛中七进八出,这却非万仙所擅。”
庆仲实则一直对盘蜒与东采奇之事耿耿于怀,见东采奇对盘蜒敬重有加,心里嫉恨,若不能在她面前立功,得她夸赞,每一刻皆饱受煎熬,即使在战场上死了,惹她落几滴泪,也胜过眼下碌碌无为。
他又急又慌,作势又要下跪,东采奇只得说道:“这样吧,我去问问盘蜒师兄,他若准许,我也不拦着。”
庆仲怒道:“盘蜒,盘蜒,你就知道盘蜒。那盘蜒到处找女人,放荡...至极,你怎会被他蒙在鼓里?被他骗得神魂颠倒?”
东采奇心头一凛,想起以往这孩子对自己极为痴迷,曾做出过无礼举动,却不料至今仍不开窍。她退后一步,更不多话,冷冷打量庆仲,庆仲冷汗直冒,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两人静立少时,东采奇道:“明天卯时,你穿上军装,至雪蛇营,与大伙儿一同习练阵法。”
庆仲喜道:“是,是,我一定不负师姐期望。”却不挪地方,似仍要跟着她。
东采奇又道:“你还愣着做什么?明早早起,你回去睡吧。”庆仲这才依依别去,回营入帐。
东采奇俏立静思,胸中烦恼,却毫无办法,如此一来,更是倦意全消,只想:“此事虽难以启齿,却唯有去问问师兄了。”
她施展血肉纵控之法,周身三十丈内,众人气血情绪皆模糊可见,却仍不知盘蜒在哪儿。她穿过大营帐篷,不住细探,忽然心中一动,已来到一极大的帐篷前头,门前二人见她到来,大惊失色,高声道:“将军深夜来临,着实辛苦,令人敬佩。”
东采奇听帐中喧闹声响,笑声刺耳,说着些不着边际的笑话,不少便是对自己添油加醋,说的十分下·流不堪。可听那守卫一喊,登时惊呼连连,乒乓作响,似有人打翻了桌椅。东采奇掀布而入,见一众士兵聚集在此,身边酒瓶酒杯,骰子罩子,一应俱全,此刻却目瞪口呆的望着她。
东采奇微微一笑,说道:“明早仍有严训,诸位兴致倒好。”
众人互相张望,惶恐不安,知东采奇军纪严厉,不知有何重罚。这段时日,东采奇带领众人节节取胜,势如破竹,女皇赏赐不断,众人皆得了极大的好处,士气高涨,对东采奇更是敬佩无比,虽难免说些她的香艳之词,可那不过是粗鲁汉子天性使然,管不住口,实则并无半分不敬,反而各个儿忠诚。当下被她逮住夜间胡闹,全数如大难临头,不敢开口。
东采奇见盘蜒独自坐在帐中,靠着火堆,身边一个酒葫芦,也正看着自己,似怪她打断热闹,坏了他的兴致。她笑道:“再过半个时辰,若帐中还留着人,莫怪我军法伺候。”
众人爆发出一通欢呼,喊道:“彩旗侯英明!”突然间又喧哗玩闹起来,只是东采奇在场,有所顾忌,不敢再口吐胡话。
东采奇见盘蜒并不随旁人玩耍,只是抿一口酒,闭上眼,面带笑,举止古怪,她搬一张椅子,在盘蜒身边坐下,问道:“师兄,你坐了多久了?”
盘蜒道:“算上今晚,接连三天。”
东采奇问道:“你为何....为何如此?其余同门呢?”除了盘蜒之外,仍有几位万仙高手前来助阵,只是其余门人自高身份,万不会如盘蜒这般钻在人堆之中。
盘蜒不答,双目转过半圈,反问道:“你看看这一张张脸,一句句笑,像不像群魔乱舞?”
东采奇不解问道:“他们不过是平平常常的凡人哪?”
盘蜒道:“但我听来,却不像在人间,倒像是入了魔窟,好一群杀人饮血、打斗拼死的亡命之徒。”语气欣喜,似甚是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