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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御驾已经过了梁王府看棚,进了宣德门,皇上升了宣德楼,就是这冬至郊祭的高潮:下赦了,李小幺站起来,走到看棚前,张嬷嬷跟在她身边,指着宣德楼前立着的数十杆大旗,笑着说道:“五爷看,中间最高的那个,和宣德楼平齐的,叫盖天旗!旁边那个,刚立下的,那叫次黄龙,只比盖天旗小一点点,再往边上,就是青城旗、太庙旗了,外头人不懂,以为宣德楼前立着的都叫盖天旗,哪敢都盖天的?”李小幺笑着点了点头,指着广场正中的那根十来丈高、极为粗壮的方柱问道:“那个就叫鸡杆?”
“对!五爷看顶上。”
李小幺顺着张嬷嬷的手指看着杆尖上的木盘,盘上一只金灿灿的公鸡昂首直立,鸡嘴里衔着卷大红的绸布卷,盘子底下垂出青、黄、赤、白四色粗粗的绸索,直垂到离地面一丈左右处,张嬷嬷目不转睛的看着鸡杆处,一边看,一边接着介绍道:“听说今年是龙翔军、虎翼军,还有殿前亲卫争今年这彩头,昨天紫藤还说,肯定是爷的虎翼军得这彩头,满北平谁不知道爷的虎翼军最厉害!”李小幺沉默着没有接话,今年的大礼年郊祭是宁远侯郭敏锐领了差使主办的,这样的安排和往年大相径庭,她和梁先生私下细细分析过这事,这四军归于那父子三人,皇上身体并不算很健康??????李小幺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凝神看着已经肃静下来的宣德门。
张嬷嬷轻轻拉了拉她,李小幺反应过来,拎着长衫跪在了地上,皇上升宣德楼了,他站在宣德楼上,对着天下万民挥手之际,那万民都跪在地上磕着头,其实是看不到那挥着的手的。
李小幺和张嬷嬷跪倒磕了头,站起来,宣德门前已经整整齐齐的热闹起来,四个黑色紧身衣裤,头裹红巾的精壮武士整齐的站在宣德门下,冲着宣德楼单膝跪倒行了军礼,起来站到鸡杆四方,各对着一色绸索,作势欲冲,宣德楼上一声鼓点,四人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几步跳起来,抓住绸索,手攀脚蹬,一边往杆头冲,一边踢打着邻近的攀索者,转瞬之间,惊心动魄,赤色索上的武士抢到了最先,伸手拉开金鸡嘴里的红绸,红绸一角应该坠着重物,迎着风飞快的招展开来,露出‘皇帝万岁’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赤色绸方向的武士欢声雷动,山呼万岁,随着四个武士飞快的滑落,整个宣德门前一片山呼万岁声,李小幺暗暗舒了口气,这一场争斗看着激烈之极,也好看之极,漂漂亮亮的让皇上占了这彩头。
欢呼声刚落,一只尾羽斑斓的金凤从宣德楼最高处缓缓飞下,一直飞到宣德门前搭着的高大彩楼上,刑部通事舍人一身大红吉服,跪在地上,高举双手从金凤爪下取了大赦的圣旨,站起来,声音宏亮、抑扬有致的宣读了大赦旨意,早就跪在彩楼前的罪人都是一色崭新的黄布衫子,听着旁边穿着大红吉服、簪着花的狱卒的指令,整齐的磕头谢恩,山呼万岁,狱卒喜气洋洋、笑容满面的去了罪人们的号枷,罪人们站起来,再举手山呼万岁,往后退了出去。
李小幺看得笑不可支,这戏演的真是好,张嬷嬷双手合什念着佛感叹道:“这能赶上大赦的,都是有福份的,回去可别做那伤天害理的事了,本本份份的活着才是正理。”李小幺转头看着她笑起来:“你这话说得真是好,本本份份的活着才是正理。”
大赦礼成,宣德门立时热闹得一团,彩楼上已经演了杂剧,旁边跳舞的旋个不停,跳舞旁边是杂耍,那鸡杆的四根彩索上各吊着一个英气少年,作势打斗着,打得比跳舞还好看,李小幺站着看了片刻,转身低声吩咐道:“回去吧。”张嬷嬷目光恋恋不舍,脚下却片刻没耽误,招手叫了个小丫头吩咐去叫车,自己取了斗篷给李小幺披上,让过李小幺,紧跟着往楼下下去。
李小幺裹着斗篷下了楼,略停了停,等张嬷嬷下来,缓步往停在巷子的车子过去。
看棚下的帷幔悄悄掀起条缝,一双温柔安宁的大眼睛透过缝隙,仔细异常的盯着李小幺,李小幺步子缓了缓,突然转过身往帷幔看过去,大眼睛急忙闪到旁边,等再将帷幔掀起条缝,李小幺已经转进了巷子里。
楼上的一个青衣小丫头探头看着车子缓缓动了,急忙奔下楼梯,闪身进了帷幔,帷幔内,如月穿着件桃红织锦缎灰鼠里斗篷,挑着帷幔,还在出神的看着李小幺消失的巷子口,小丫头轻轻推了推她,低声叫道:“如月姐?”如月放下帷幔,将手放回到手炉上,温厚的笑着说道:“辛苦你,五爷既走了,你得赶紧寻个人去找大管家禀报一声去,我也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