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成知县居然当街手起刀落就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头砍落扔甩在了他的面前!那一刻血味弥漫在鼻息间岳魁慢慢转头与楼下的那个执剑森然而立的年轻人对视……终于深刻体会到与他对阵的不是十年寒窗的文弱书生……而是在沙场血海搏杀历劫归来的嗜血将军!
可他也不是平白被吓大的猛地站起身来盯看着那血淋淋的人头片刻便冲到窗口冷声喝道:“成大人你这般意欲何为?”
成天复接过知晚递来的巾帕子一边擦手一边扬声道:“岳会长你是贡县有资历的老人了我是想让你帮着辨一辨可认识这歹人!”
成天复问这话时脸上洋溢着挑衅的冷笑。
而岳魁深吸了几口气之后终于镇定笑开了咬牙切齿道:“老朽怎么会认得这等光天化日下胆敢行刺朝廷命官的歹人?成大人身手了得当街手刃凶徒乃贡县百姓之福!”
说到这里他带头抱拳恭贺知县大人大展神威其他的盐行魁首们也纷纷转了心神纷纷阿谀奉承起大人神武起来。
岳魁转身便想下楼带着人离开了可下楼后却被孟县吏带人拦下:“岳老爷今日之事您也算是个见证为了免得日后有人造谣我家大人当街滥杀无辜还请岳老爷跟几位魁首连同街上的百姓当场写证书签字画押有您这样德高望重之辈为证就不怕有人胡乱喷粪污蔑我家大人了!”
说完便领着几个带刀侍卫围住了岳魁。
岳魁气得脸上的老肉都在颤抖只皮笑肉不笑道:“这个是自然。”
最后这几个到底是写完了证书后才转身走人了。
街上的百姓看着这等天神地鬼打架的场面都看得直了眼睛聚在一起三五成群小声议论。
吴家父子也看到了这叫人缓不过神的一幕看得吴少帮主是热血沸腾只差出声叫好而老帮主也是不住点头。
他果然没看错这位成大人绝对有跟岳家一较高低的资格。
想到这里老爷子一把拉住了要走过去跟成大人说话的儿子叫他继续回去做事。
成大人有重任交给了他们他们绝对不能辜负于是父子两个人带着自己的伙计们消失在人群中……
在这次当街行刺事件之后娇弱的外室钱小姐表示自己被吓得不轻于是减少了外出在家里操持做饭偶尔去隔壁弄她那个绣坊摊子因为两个院子打通了所以钱娘子倒也不必出门只见那小宅院的三个烟囱从早到晚一直都冒着烟气。
而那吴家倒是找了营生竟然是帮着成天复搬运素锦据说成天复从外地批来便宜的布料子准备在当地聘请手熟的蜀绣绣娘加工成绣品再放出去倒卖。
看来成天复也是觉得俸禄不够另外寻些来财之路。
岳家的探子偷偷探了几回曾经开箱去验。可是发现许是路上淋雨那些布都湿透了这样一来布的品质大大降低。
看来成大人真是没有什么财命是活活的败家子一个!
岳魁一时在成天复处连吃了两次闷亏也没有再刁难那吴老帮主毕竟他乃此地德高望重的盐帮前辈。
而且这种不成气候日落西山的帮派已经被迫转运布匹维生了迟早也是散伙沦为脚夫臭苦力的命!
吴家父子投靠了成天复他一时动他们不得容后再与这些跳梁小丑算账。
岳魁原本不想跟这知县戏耍了打算直接送他归西没想到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将军知县这么难啃。那日当街扔来的一颗人头震慑四方就连他那个搅家都不是什么善茬。
事后有从牢里放出来的金爷打手终于辨认出来这个小娘们就是当日那个一脸脏兮兮射瞎了金爷眼睛的。
岳德维听得又惊又怒再想想小娘们在自己夫人荣氏面前装成缩脖儿鹌鹑却一个劲收银子的德行当真是可恨之极!
这他妈的哪里是鹌鹑?简直就是个活活的母夜叉!跟那个成天复可真是一样的德行!
现在走匪徒杀知县的套路明显行不通了岳魁唯寄望着在官途之道将成天复斩落下马。
一个月很快过去终于到了月末盐价定价时候。
按照惯例这定价要在贡县的商会举行可就在商会要举行议价之前有人给跟岳魁禀报说是黑担帮又运来了一批大货可是这次运的却不是布匹而是成担的海盐足足运了有三十多车。
岳魁听得直挑眉身边的幕僚们也纳闷这眼看着已经入春早过了腌制冬菜的季节。这成天复运来大批的海盐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大西朝的沿海地区虽然都吃海盐但是那种粗粝的味道是绝对上不了中原百姓的饭桌的。所以海盐的销路一直大大不如井盐。
那人小声道:“小的原本要领人去查奈何护送吴家盐帮的都是官兵压根近不得身后来还是趁着跟他们扯皮的功夫小的才接近了一辆马车用刀划破了袋子偷偷地抓了一把……”
说着他拿来了一个油纸包里面包裹着一把白晶晶的海盐。
一般海盐结晶照比细腻的井盐要粗一些颜色还微微泛黄味道更是苦涩上不了台面。
可是这油纸包里的海盐结晶虽然也有些大但是照比一般的海盐细腻很多颜色也纯白如雪岳魁用手指蘸了一些放入口中品酌那味道全然没有臆想中的苦涩感反而是咸中带着别样的鲜味。若是用此物烹饪菜品必定鲜美尤胜井盐。
岳魁含着手指眼睛越瞪越大最后他一把扯住前来通风报信的小子磨着牙问:“这批盐是从何处运来的?”
那人连忙答道:“听说是从浙江一带来的是吴家小子亲自沿着新运河督送而来但具体是哪家盐场还没有打听清楚。”
岳德维也看到了那海盐看父亲大惊失色的样子有些纳闷问道:“不过是海盐而已父亲为何这般紧张?”
岳魁瞪眼冲着儿子喊道:“你没听说吗?成天复运来了足足三十多车的海盐!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般精致的盐简直可以媲美井盐。你难道还想不出姓成的究竟想做什么吗?”
岳德维也傻眼了跟着尝了一口后失声道:“何时有这等精细的海盐?怎么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
就在这时商会有人来催了:“岳会长人都到齐了诸位大人都等着呢!”
岳魁深吸了一口气事已至此他也来不及做什么唯有先带着人匆匆赶往了商会的前厅。
果然四省的盐务官皆已到齐就等着贡县的盐行到场商议定价。
因为岳家一早通气的缘故从谢知府到其他的几个盐务官全都统一了口径。
这个月末因为恰好是春时基本上盐价就是这一年的走势了以后的月份里基本也不会有什么大调动。
盐会上来就开始核算这前半年的费用开支林林种种算下来因为成知县到任后改革除新以至于有些劳民撼动根本的缘故开盐的成本暴涨到最后核算下来盐价竟然翻了五成不止!
一旁贡县的衙役里的文书小吏听得冷汗都要冒出来了——这样的盐价一出必定天下百姓怨声载道惊动天庭。
到时候雷霆天罚将至贡县必定上下一心供出一个顶雷的祭品……他们新上任的知县大人恐怕是人头不保这等害天下百姓吃不起盐的罪魁祸首不杀怎么能平民愤
可怜他们这些小吏却跟不懂事的知县一起吃了瓜络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被牵连诛灭九族啊?
谢知府冷笑连连今日这阵仗就是为成天复一人摆下的。有他们这些官员为证成天复难辞其咎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子在今日这样的场合还会不会像在他的府宅里那么嚣张?
不过奇怪的是岳会长今天竟然这么沉得住气居然一声不吭地坐着只是一双眼睛埋在皱纹里阴晴不定地看着成天复。
而成天复更是在一群盐务官无可奈何摇头的时候继续慢条斯理地饮茶一副安如泰山的样子。
这样谢大人看得来气便道:“成知县你主理贡县盐务可对这价格有异议?若是无异议这便要写在商会的告示板上广而告之天下了!”
成天复喝完了茶又抓了一把果盘里的花生。
他从弱冠开始便不怎么吃这些零嘴可是最近跟表妹同住日常习惯多少受了她的影响嘴里竟然没有闲着的时候。
成大人一边吃着盐渍花生一边问:“诸位都是定盐价的行家这个价格自然是合理的……不过我当初接任贡县知县时听闻自己的职责乃是调配盐货保证盐路畅通。以前还真不知着小小盐井里出来的盐这般金贵堪比黄金……既然这样便应该直供皇室贵族这等金贵之物庶民百姓怎么配吃?”
谢知府一拍桌子:“成天复你这话可是为官者该讲的?难道天下百姓在你的眼中连一把盐都不配吃了?”
成天复悠闲地剥着花生皮道:“谢大人我何曾有这等意思?只是如今你们将盐价定的这么高普通的百姓压根吃不起也只有达官贵人才不吝啬涨这些价钱了。”
其他的盐务官冷哼道:“这也是你成大人到任之后没能协助当地盐行理顺生产制盐才造成的祸端害得天下百姓吃不上盐的就是你成大人啊!”
成天复终于不吃了抖落干净衣服上的碎屑微微一笑道:“这样的泼天大罪下官可承受不起诸位当知下官还没有娶妻岂能就此成为天下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