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复只说知道了也没有再说什么便让掌柜的先回去了。
待香桥转出来的时候正要拿算盘继续算数。就听成天复问:“你也听到了方才的话你怎么看?”
所以香桥没想到话少的表哥会有此一问抬头怯怯地对表哥道:“那个……表哥你这两个月的生意似乎不太好的确应该避免太大的折损……”
成天复被揭了经营不善的短处也没有羞恼只“嗯”了一声。
盛香桥想了想说:“我方才胡掌柜说那几间卖药的铺子因为进了一批潮湿发霉的药材可能要折损了一大笔药钱的确得想想法子才好不过……药材晾晒好了还能用……”
成天复背靠长椅问香桥:“你说这法子好不好?”
香桥摇了摇头:“别的我都不懂可是药材一类却还有些皮毛。有些药材受潮后的确晾晒一下还能用可是大部分药材的药性却要大打折扣甚至有些药材还会产生毒性……穷苦人家拿银子买药材不易往往是救命之用。虽然扔了药可惜但也比延误病情吃出人命来好……如今表哥您接手铺子庶务尚未通达而那掌柜的也是新上任的生怕自己的表现不如先前的掌柜若是想着让流水账面好看些下面欺上瞒下背着你卖些不该卖的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大事来最后收拾烂摊子的还是表哥您。我觉得表哥应该处置了那匹药材让人知药铺新东家的行事重义不重财。”
她一口气说完了却不见成天复说话只见他幽深的一双眼一直盯看着她。
香桥也觉得自己似乎话多了。
不过她的外祖母家乃行医世家听母亲说外祖母当年虽是女子回春妙手不逊于宫中御医甚至给宫里的贵人们都瞧过病。母亲继承了外祖母的衣钵所以父亲从小就让她背药诀、看医书也算承袭了外祖母的衣钵虽然不用她行医治病但学习这些照顾自己与家人也不错。
当年外祖母不贪慕权贵婉拒了京城贵人的挽留悬壶济世解除贫苦百姓的疾患。
所以香桥真是听不得胡掌柜的话任着他用受潮的药材去糊弄病人。
若再来一次的话香桥还是要多管闲事劝一劝表哥的。
可是她说了这么多成四也不说话只幽幽看他。
他的那双眼甚是好看凤眸清朗睫长如扇若是正当芳龄的少女被这般英俊的少年久视只怕会脸红心跳得厉害。
可惜香桥年龄还小被表哥看久了便疑心他要克扣月银连忙补救道:“当然表哥您一定成谋在胸想出了应对的好法子。”
这一记马屁有些流于痕迹所以少年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终于开口道:“听说你前些日子舍了一笔大财。”
前天他外出查看田庄时正好遇到了带着友人去京郊狩猎的金世子。
虽然两人最近不常在一起玩但毕竟是小时便牢建的同窗情谊金世子锤了成四几下胸口后便将冷脸热屁股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
拉着成四去京郊的酒家饮了些自酿的酒水金廉元大大咧咧地讲了他的表妹花三十两高价买画的事情。
香桥听成天复这么说也猜到了自己的未婚夫是个大嘴巴。索性她也不隐瞒只低声说:“看那画实在是喜欢……”
不待听完她的搪塞之词成天复又道:“你整日揣着大笔的钱银外出是准备寻机会溜走吗?”
香桥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果然是奸商世家养出来的孩子举一反三的能力可真强……
“我……”还没等她圆谎。成四拿两本厚厚的账本慢慢走到她的小圆桌前然后坐下说道:“我知你在盛家的情形应该日日如坐针毡不过盛家再怎么不好也比你一人在外飘零要强。外祖母也甚疼爱你若是你走了无论舅舅怎么说都要让她老人家伤心难过。距离两年的婚约日还很长你在盛家慈宁王也不会拿你怎么样。再说区区三十两的盘缠钱又够做什么的?”
香桥抿了抿嘴听这话头又疑心表哥要涨她的月钱。
就在这时成四将账册摆在了她的面前:“既然你熟稔药材又是机灵的不如帮我管管这两家药铺子以后不光有月钱还有年底的红利能拿。”
香桥惊讶地看着他一时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轻飘飘地将两间铺子叫到了她这样的小丫头的手里。
“表哥你昨日跟世子去喝酒可是宿醉未醒?”她试探问道。
成天复又笑了笑继续说着:“店铺里是有掌柜的并不需你做什么不过是月底拢帐调配人事。像拢帐这些你不是已经会做了吗?而且关于药材的处置你也讲得头头是道。铺子交给你我放心。”
看小丫头的嘴张得老大他起身站起来看着她道:“当然若是经营不善倒闭了也不打紧反正这两间铺子我也打算两年后给你你为了我母亲的事情立下了大功只给你二十两的赏倒显得我吝啬了。”
表哥!
盛香桥腾地一下子站起了身对表哥的孺慕之情满溢于心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成天复倒是熟稔了这个小财迷的短处笑了笑道:“明日我让青砚领着你去铺子查看外祖母说过让你学些庶务再没有比打理铺子更锻炼人的了……你以后也可安心些不必去烦忧自己的前程。”
香桥知道成天复的意思。他固然大方肯舍了两间铺子但也是有安稳军心之意让她每日的事务满满不再一味想着逃跑。
毕竟有两间药铺子这样的大肥肉坠着一般人都舍不得走了。且不说他最后会不会给她房契若是经营得宜光是每年的红利就能讲她这个小叫花子撑得沟满壕平。
从掌控人心的手段来说成表哥比吝啬的假爹要强上许多可真是一把舍得花钱的好手。想着将来走上仕途也必定人脉广布官运通达啊!
既然这般她当然不会推拒。
想要追查父亲当年案子的底细同时查找自己是否还有亲人在世都需要大把的钱银。每个月五两的月钱实在不够。
虽然这两间药铺子如今有些经营不善但毕竟是来钱的大路权看她自己有没有本事吃得下这块大肥肉了。
外祖母听说成天复居然让香桥表妹管铺子只笑着说胡闹可也没有阻拦香桥去管。
这孩子心事太重!
眼看着新妇要入门了她若因为思念母亲夜夜泪透枕褥岂不是要哭瞎了眼儿?倒不如忙些省的胡思乱想。
就此以后盛香桥每日上午去看药铺子下午要跟着崔夫子学习功课当真是忙成陀螺。
因为上次在姑母款待女眷时故意卖惨盛香兰最后到底被父亲禁了足在嫡母入门前也得跟着嫡姐一同修习。
香兰不敢忤逆父亲只能收起衣箱子不再想着每日费心打扮交际只乖乖跟着崔夫子学习。
她虽然知道表哥让嫡姐帮忙打理药铺子但并不知表哥是要将两间铺子都给香桥的隐情。
可这也足够引起香兰的妒忌之情觉得既然都是表妹表哥为何要厚此薄彼?于是也寻着机会到表哥的书房里送补汤透露出自己也想像姐姐那样帮着表哥打理庶务历练一番。
成四倒没有驳香兰表妹的面子只给了她账本让她算账。
香兰琴棋书画样样都学得有些模样可是敲打算盘这样的精细活还真不会而且那些流水克扣看得人实在眼花一时间只算了一笔糊涂账。
这让一来成四表哥不必再说什么香兰就委屈难堪得捂着鼻子哭跑着离开了。
不过这几日香桥看见妹妹香兰的腰间也挂着个精巧的小算盘看样子妹妹立誓要头悬梁锥刺股补上这一门的短缺才好。
可惜管理铺子并非香兰妹妹臆想的那般有趣。香桥原本也以为这不会太难可真到了铺子里便是满头的官司简直有徒手堵河堤之感。
别的不说单是先前损耗的那批药材就让人头痛。
胡掌柜原本是打定主意贱价买了那批发霉药材的可凭空掉下来个表小姐张嘴就让他将那批药材全都销毁了也亏得她能说出来。
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她知道柴米油盐贵吗?少爷将铺子交给这么一个小丫头的手里莫不是要破罐子破摔了?
这般想来掌柜连同伙计看见一个半大的丫头从马车上下来时且须得些功夫才能妥帖收拾眼角眉梢的怠慢之情。
再说香桥来了这药铺也有几次了。初时只时略坐坐跟胡掌柜熟悉两间铺子伙计人事。再然后就是典库一类的。
不过盛大小姐反复强调受潮的药不可再入铺售卖。胡掌柜明面上满口答应心里却一喜。
让这个富家千金来掌管着药铺子也好年龄小不懂行也好糊弄。
但凡久做掌柜的都有自己的生财之道。譬如这胡掌柜便精通夹带私货。
他做久了这行来货的渠道多。在药铺子里售卖些低价收来的药材待分账的时候再把本钱红利算出便神不知鬼不觉只要买通了伙计上下一心就算东家来查账也查不出分毫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