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从茅草房里搬出两张小竹椅让我们坐,又回过去倒了二碗水让我们喝。
我不知郑松有没有喝,反正我没有拒绝,因为这天气还真是够热的,碗也挺干净。
我喝了很大的一口,还剩了些碗底。
“把碗放地上吧。”
他应该感觉我们还有事,不想把我们谅在那里。
我选了边上埋在地上的一块垫脚石,上面很平整,把砲放了下去。
那石头是为了防止雨天院子里走路沾上泥土而埋的,有长长的一条。
我们又继续聊了一会。
“你儿子在外面和哪一些人在一起,你知道吗?”
“不知道。”
“他有没有带自行车回来?”
“没有。”
“他有母亲吗?”
“我身体不好,她早几年就改嫁了。”
“???”
我顿了一下,投过去一波同情的眼神,他应当察觉到了,缓缓的补了一句上来:
“我以前当兵打仗时落下点毛病,干不了重活。”
他这一说,我倒是来了兴致,追着他的话问道:
“你当过兵?”
他“嗯!”了一声起身去那间瓦房,边走边连连点点左手的手掌,示意我们等他一回。
几分钟后他转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只木盒。
他把木盒移到我身前,一层层剥开丝绸状的布料,里面露出好几枚纪念章似的物件,好象还有领章帽徵这些东西。
他递给我的是一枚渡海战役纪念章。
我立马站了起来,双手捧着那个章仔细端祥。
那上面写得非常详细,好象背面还刻有他的名字。
郑松也过来好奇的看这些东西。
我还记得里边还有士兵证和退伍证啥的,虽然纸张发了黄,但保管得很好,字迹很清晰。
“我第一次给别人看这些东西。”
“为什么?”
“我们是投诚过来的,解放兵。”
然后,他把如何参加国民党部队,后来如何投降到解放军部队,一起参加渡江战役,再后来又去支援朝鲜战场,由于身体原因没有过鸭绿江就退伍回了老家的整个过程,象讲故事一般,给我们复述了一遍。
我从心底里升腾起一阵敬仰之情,含着泪听完。
当时想问的东西太多,但那时好象问不上来,总觉得鼻子很酸,喉咙也不舒畅。
过了老大一阵子才问了一句:
“那渡江时和电影上的一样?”
“是的,没这么大船,都是小船,死的人很多,我没有死算是好的。”
临走的时候他还跟我们说了一遍:
“我没有死算是好的。”
此后,我没去找过他儿子。
那位老人捧着那包物件给我看时,他眼里露出来的那份欣喜的神色,在我往后的岁月中时时的浮现。
我一直找不出合适的词语去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