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伦听到安德烈的话语，并没有着急生气，而是自顾自地又喝了一口酒道：“知道先前那个被我赶出去的男人是为什么来的吗？”

安德烈微微一愣随即想到：“他们也是想来收你这幅绣品的吗？但是他们怎么知道……”

巴伦淡淡笑了笑：“你小子，是看我现在没落了所以就觉得没人知道我了吧？”

安德烈赶紧低头道：“巴伦叔叔您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巴伦讪笑了一声，又重新把绣屏上的纱布给盖了回去，淡淡道：“说来也是巧合，几年前有个华夏的小姑娘，好像还是个小模特还是什么的，到这边来拍照取景，不小心就撞了进来，我当时喝多了，和她随便掰扯了两句……”

蓝汐听到了这里也是有些明了了。

“那您的意思是……？”

“那个小姑娘现在回华夏成大明星了，听说她过阵子要结婚，可能就想起了我来，也不知道从哪里查到的我欠了钱，几次三番的差人来找我买这块绣品，都被我给赶出去了……”

蓝汐其实并不是不懂巴伦守着这块儿未完成的绣布的理由。

但是她更懂安德烈的心意。

巴伦被当年的那段感情还有这块绣布束缚了太多年了，以他的绣艺，想要在欧洲混口饭吃那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关键就在于……

这块绣布未完成，他根本无心去做其他的作品，这些年下来，才会逐渐的债台高筑。

现下有人来找他买……

“如果真的是有缘人的话，巴伦先生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呢？”蓝汐试探性地问了问。

她问出这话的时候安德烈还有些紧张，生怕她挑起巴伦什么不愉快的回忆，把他们两个一起打包丢出去的样子。

巴伦看了一眼蓝汐，讪笑了一声指着绣布道：“你也是绣师，知道我们的规矩。”

蓝汐低下了头，安德烈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了蓝汐，似乎是在期待她给自己解释解释。

她沉思了半晌后说道：“您是说，无论是再精美的绣品，只要是未完成的，皆不得面人，更不得出售……”

巴伦轻轻地点了点头：“不错，这是一副残品，不管是安德烈你也好，还是那个小明星也好，出再高的价，我也不可能把这样一副未完成的作品卖给你们……”

巴伦的一席话意犹未尽。

但其实安德烈心中有数。

他其实更多的，是舍不得这份……

念想。

他对着这残卷几十年的生涯，如果今朝把它给卖了，他又应该如何去面对自己过去那醉生梦死的时光呢？

一切皆是枉然……

他用暂停绣制的方式来刻印时间，仿佛不去绣它，时间就会静止在那一刻。

但这一切，终归只是自欺欺人。

蓝汐看着已经有些沉入到回忆之中的老人，心中突然有些唏嘘感慨。

有些人，真的是一旦错过，就不再了……

“您后悔吗？”蓝汐突然问到。

巴伦被这一句话惊醒了梦一般，一双浑浊的眼难得有了些许清明。

他淡淡地看了蓝汐一眼，眼神中似乎是疑问又似乎是自问。

后悔什么？

后悔蹉跎了时光？

还是后悔爱过？

巴伦想了想。

最终轻轻摇了摇头，把酒重新放回了酒柜。

他淡淡道：“叙旧的话就说到这里吧，没什么事儿你们就回吧。”

蓝汐和安德烈对视了一眼。

巴伦老人的逐客令已经说得很明确了。

也许是他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无论如何，他应该是不打算把这个答案说出来给任何人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