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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轻轻地来

方道士很不高兴。

一个个儿大惊小怪的,真是没有见过世面!哎,这里的人都不太正常,尤其那个和自己打赌的白毛儿老道,躲在对面频频拿眼偷瞄,带着一脸古怪的笑意,果然有病!看起来是老得脑袋坏掉了!方道士闷头大吃,暗自腹诽。当名人就是这样,到哪里也有一大堆人看你,好奇的目光如影随形粘在身上,甩也甩不掉。就说是崇拜罢,也要有个尺度,不知道这样人家会不好意思么?不知道这样人家会心烦的么!名人不高兴了,明明很香甜的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儿了。名人年纪还小,此时有些事还不明白,有人看不是一件坏事,最恐怖的事情是,当习惯了万众瞩目的时候忽然就,没人看了。

不悄说,这一次方道士真的是吃饱了。

应该说是吃撑了,方道士带着一肚子五花八门的饭菜和一肚子不明不白的闲气,腆着肚子,缓缓踱回住所。

暗影之中,一道烛光忽而亮起,默然映着一室孤寂。

这又是一个漫长的黑夜,留给坐在床边孤单的人,没有事情可以做,心里有话对谁说?热闹过后,便是冷清,还是要习惯,一个人的寂寞。方殷呆呆望着闪烁跳跃的火苗,心里似乎想着什么,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世事难预料,本以为这是一个孤单寂寞的夜,殊不知平静只在一时,恼人的冷清转瞬之间又被驱散:“老大!老大!”

高矮胖瘦,牛胡赵袁四小道齐齐登门,眼看着一张张笑嘻嘻的脸庞,耳听着一声声真切切的问候,方老大呆住了。人还是那几人,方才吃饭也见到了,这只是一次平常的见面。只是有些出乎意料,可以说是意外之喜:“哈!怎都来了?吕老道不是说——”

“师父说了,禁令解除。”牛大志会心微笑。方老大恍然,忙道:“坐坐坐,都坐都坐!”还是这屋,还是这灯,此时心情却已大不同。谁不怕孤单?谁不怕寂寞?兄弟在一起,热闹又欢喜。吕老道,终于做了一件人事!方老大暗叹一声,正襟危坐拍拍桌子:“兄弟们,现在开始——议事。”

议事!议事!说起来威风,听起来神气,无非故作神秘扯东扯西胡吹海侃一通罢了。

议事开始。

一番互相问候,细数思念之情,一番相互询问,略说分别之时。晚间大肚好汉神勇表现,自是个个赞不绝口;晨时跑路英雄无奈落网,一时也是人人叹惜。杂事理清,当入正题,只可惜没有正题,只一事稍显稀奇:“老大老大,你知道么?昨天木头人来看你了!”赵本笑道。木头人是哪个,就是沐掌教,据说此人和方老大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别胡说!他早就不叫木头人了,那人另有外号儿。”方老大皱起眉头,严肃地说道。看这状况,二人之间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果然交情匪浅!一众小弟乖巧懂事,方老大甚觉满意,开口又道:“你说他来了,我怎没见着?”赵本叹一口气,道:“他是午时来的,老大你还在睡大觉,他,呃,掌教师叔没敢惊动您老人家。”

原来如此!方老大恍然点头,笑道:“他这是来给我打抱不平的,吕老道定是给他狠狠教训了一顿,哈哈!”四人齐齐叹了口气,低头不语。方道士疑心大起:“大志,你说。”牛大志苦笑一声,无奈道:“老大,你问袁世。”袁世嘟囔一句,挠头说道:“老大,你听了,可别生气。”无非是吕老道栽赃陷害血口喷人罢了,随便他说,谁个放心上?方老大重重点头,表示绝不生气。

“掌教师叔说了三个字,是,呃,别难过。”袁世一脸认真道。这是甚么话?不痛也不痒的,是在安慰吕老道么?要知道难过的可是自个儿!方老大怔了怔,疑惑道:“就仨字儿?”袁世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是说老大你听了别难过,那三个字是,是,呃。”见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方老大极为不耐,喝斥道:“快说!”

“打得好!”

方老大拍案而起,愤怒道:“他,他真这么说?”

袁世点了点头,四人一齐叹气。

“甚么狗屁交情?这边挨了打,那边拍手笑?这个老杂毛儿!简直是岂有此理!”方老大长长出一口气,缓缓坐下:“哼!好个老杂毛儿!”当然话是如此,方道士心里还是不大相信,这怎么可能?老杂毛儿应该不是这种人,不会说出让人如此难堪的话,一定是他们听错了!这,只是一个误会而已:“呃,还有么?”

没了。

明明听得真真切切,却又怀疑自己的耳朵。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一点小事,何必如此当真?来了一趟,只留三个字?搁谁都不信,这不是老杂毛儿的做事风格。其实三个字也不少了,据说后来有一天方道士找到了他,含着泪水细数前曰无缘无故遭受毒打一事,怀着委屈陈诉冤情倒出无数苦水,最后也只换来沐掌教一个字。

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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