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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卿尘待在遥春阁东室,几乎足不出户不眠不休。用来实验的小白鼠不断死掉,为怕传染扩散,只能用火化来处理,今日已经正好是第十只了。她只觉疲惫、失望、愁苦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心口就像压着块大石头一样难受,气闷地以手撑头看着那些医书草药。如果有实验器械和必要的药物,这疫症或许并不是无解的东西。而现在她就像在一片沙漠中站了三天三夜,明知道身边就有水却怎么也拿不到,简直快要发疯。
所有人都被隔离在外,只有雪战没人拦得住,赶出去再跑回来,一直赖在卿尘身边,卿尘伸手按着它的脑袋,一筹莫展。
雪战安静地趴在那儿任她按着,突然金瞳一瞪,嗖地蹿了出去,吓了她一跳。她抬头看去,发现它正叼住只小白鼠,原来是方才喂药后有笼门没关紧,跑了一只出来。她忙喝道:“雪战!”
雪战极通人性,听得主人命令便将小白鼠放下。小白鼠因挣扎得厉害,脖颈上被咬出伤来,殷殷流出鲜血,雪战舔舔舌头,瞬间将嘴边一点血痕清得干干净净。
卿尘一时没来得及阻止,心中担忧。雪战乃是神异灵兽,身含剧毒,这只小白鼠怕是活不成了,但小白鼠都是特意喂服了病人痰液用来试药的,万一雪战也被染上,便十分麻烦。卿尘为防意外,特地设法将雪战也隔离开来。谁知到了第二日,非但雪战无事,那只被它咬过的小白鼠竟也活蹦乱跳,一点儿病态都没有。
卿尘甚是惊奇,脑中灵光一现,引逗雪战再咬了一只小白鼠,可这次小白鼠浑身抽颤,没撑上半个时辰便死了。她却并未灰心,凝神思索,翻书配药,又抓来一只已然发病的小白鼠,如法炮制先喂了大黄等药物,再放去令雪战咬伤。隔日再看,发现和第一次一样,这小白鼠虽腿上受伤,一瘸一拐,但精神已经不似前日那般委顿不堪。
卿尘大喜,想到了以毒攻毒的方子,抱起雪战一边哄慰,一边小心翼翼自它前爪放了些血出来。雪战对她甚是顺从,虽然呜呜不满,但却没有太过挣扎。
卿尘给它包扎好伤口,将血和药物调和熬制,再在小白鼠身上试药。一夜趴在桌上迷糊,几次醒来去看那些小白鼠。待天亮时,之前奄奄一息的几只小白鼠,有两只已然死了,两只并无明显好转,却还有三只竟恢复了精神。她又小心喂了些调好的药物,再过了两个多时辰,剩下的两只小白鼠竟也开始在笼子里找东西吃。卿尘心中一阵狂喜,只觉得突然云破天开,多日疲累再也不顾,举步便往外跑去,一边喊:“四哥!”
夜天凌这几日除了巡查各处,起居理事都在西室,就近陪着卿尘,卿尘身边的医书倒被他翻阅了不少,此时听到她突然大喊,丢下书起身来看。
卿尘沿着复道长廊小跑了几步,猛然间心口一痛,像是被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一般,身子一个踉跄便往前栽去。夜天凌身形极快,闪到面前一把将她抱住:“卿尘!”
卿尘靠在夜天凌怀中,只觉得心间一阵阵钝痛,扩散出去连呼吸都滞住,难受地握住胸口,断断续续道:“扶……扶我……躺……下……”
夜天凌一边慢慢托着卿尘就地躺平,一边急喊:“宣御医!快!”
随后跟来的晏奚没等他说完,答应着转身向外奔去。卿尘缓了缓,对夜天凌道:“药……太后……”
夜天凌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涔涔,原本波澜不惊的声音也带了几分焦急:“先别说话,御医马上就来。”
卿尘摇了摇头,心里清楚这是心疾的症状,却不想此时毫无预兆地发作了起来,只能勉强调整着呼吸,以期缓解痛苦。
不过片刻,晏奚同宋德方快步冲了进来,一边跑着一边催促:“宋御医,您快点儿。”
寒冬之日宋德方却出了一头的热汗,见状一惊,急忙跪在地上把了脉,对夜天凌道:“殿下,这是心疾,莫要移动郡主,平躺为宜,老臣这就拟方子。”
赶来伺候的侍女拿着宋德方的方子去熬药。卿尘神志还算清醒,此时疼痛倒稍缓了些,她虚弱地道:“我找到……了……方子……白瓷盅里……有药……”
宋德方猛地抬头和夜天凌对视一眼:“郡主找到了医治疫症的方子?”
卿尘点了下头:“还不……确定……要小心服用……”
夜天凌道:“你先歇着,什么都别想,自有他们处理。”
卿尘心中阵阵闷痛,只觉得夜天凌关切的声音越来越远,无边的疲惫逐渐淹没了意志,天地似乎在眼前化作一片空白,一个沉沉的浪头扑来,周围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迷糊中似乎有苦涩的东西流入唇间,卿尘醒醒睡睡不知多久,再次醒来依稀已是清晨时分。
卿尘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浑身软软的提不起力来,目光落在窗前,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如水般的晨光自窗外静静洒进,在他襟边勾勒出清淡的影子,越发衬得那身形峻拔。
古木窗棂,丹云纱帐,一切开始变得熟悉起来,尤其是夜天凌的身影。她刚试着撑了撑身子,夜天凌便转过头来,眼中骤然掠过惊喜,即刻吩咐外面伺候着的侍女:“宣宋德方。”
他快步上前,将卿尘扶在怀中低声道:“别急着起来。”
卿尘淡淡笑了笑:“没事。”
夜天凌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从未见过她一样,许久方叹了口气:“可觉得好些了?”
卿尘点头:“好多了,只是有些乏,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夜天凌审视她苍白的脸色,眉间微蹙:“整整一天一夜,宋德方说你这是心疾,这几日累着了才发作的,你这当大夫的只顾治病救人,却连自己都照看不好。”
卿尘将头靠在他胸膛,嘴角噙着丝笑意:“宋德方没有交代,这时不能惹我激动吗?你还教训我。”
夜天凌一愣,似是拿她无奈,便道:“皇祖母昨夜用了药,今早便退了热,情形好多了。”
卿尘一喜:“真的?”撑着身子便要起来,道:“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