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养心里猛地一跳。
倘若鉴慧是平南王府的人,定不会坐以待毙,一旦听雨阁当真紧追不放,所得结果必然与其预想相悖,在这风声正紧的关头,一个不好就能让听雨阁栽进爬不起的泥坑里。
两种隐情,皆有可能,端看听雨阁敢不敢赌,又是否能够承担赌输了的后果。
“如此说来,玉无瑕看似算计杜允之,实则是在警告你。”昭衍半闭的眼睛骤然睁开,“她不指望你继续帮忙,只要你不要多管闲事。”
江烟萝神色冷淡,转头便对江天养道:“我会安排杜允之尽快上京,爹您趁此机会做好准备,回头安排个信得过的人去滨州补缺。”
再好用的棋子,一旦落错牵连全局,便不再值得棋手苦心保留了。
江烟萝最初启用杜允之,不过是要利用他的身份招揽杜家旧部,以此尽快重组琅嬛馆为自己提供有利的情报支持,杜允之本人并非江烟萝真正属意的琅嬛馆之主,如今他不自量力引火上身,江烟萝正好借玉无瑕的手清理弃子。
杜允之怎么也想不到,他来找江烟萝这一趟不是求生免罪,而是自寻死路。
昭衍素与杜允之不对付,听到江烟萝轻描淡写便决定了他的下场,心中波澜不惊,只提醒道:“玉无瑕要你袖手旁观,萧正风未必不想坐山观虎斗。”
“的确不得不防。”
江烟萝沉吟片刻,忽而问道:“南下清剿临渊门的义军,已组建完备了么?”
江天养道:“不算那些三教九流,白道十大门派已有八个愿意加入。”
“剩下一个是望舒门,还有一个呢?”
“是丐帮。”
提到这件事,江天养便皱起眉,沉声道:“本月初,因着北疆边陲豺狼横行,丐帮的王帮主亲率千名精锐弟子北上义助雁北关守军,另有两大长老及下属堂主随行,如今代掌帮派的人是少帮主王鼎,他以此推拒,谁也不好相逼。”
昭衍专心品酒,一派与己无关的样子。
江烟萝秀眉微蹙,旋即道:“望舒门的事拖延至今,是该处理了。”
在大众眼里,谢安歌往往是白道四大掌门里最不起眼的一个。
论威望,望舒门比不上临渊门;论底蕴,望舒门不如海天帮;论势力,临渊门更无法与丐帮相较。
不知多少碎嘴子私下哂笑道:“谢安歌最了不起的,无非是她身为女掌门。”
谢安歌很少动武,待人也温和亲善,她做一个清静无争的出家人,胜过一个杀伐果断的江湖人。
直到栖凰山大劫那天。
望舒门是第一个赶来驰援武林盟总舵的白道门派,谢安歌也是率先与听雨阁据理力争的江湖掌门,以至于到了醉仙楼共议那天,她是唯一投出反对票的人。
尽管谢安歌的指控因为缺乏证据而被压下,可江天养在那一刻着实生出了被人撕下遮羞布的恼怒,紧接着她立誓退出武林盟,仿佛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打在了春风得意的江天养脸上,让他从美梦中惊醒了。
不是赢家就能颠倒黑白,也不是霸道就能强求人心。
“……江湖上有关望舒门的风言风语,大多是杜允之奉听雨阁的命令放出来的。”
江天养摩挲着手里的酒杯,难得露出了一丝苦笑:“本座是恨极了她给我难堪,可白道四大派这么多年来同气连枝共进退,望舒门与海天帮同在东域,彼此守望相助百十年……海天帮要取临渊门而代之,却不是容不下望舒门。”
昭衍将他这话咂摸了几遍,觉得江天养不是惺惺作态,只是在念及过往情分之余,还有风波未平的顾虑。
他没捅破这点,顺着江天养的话道:“听雨阁要想收拾望舒门,办法有许多种,偏要放出这样的风声来,莫非……望舒门当真做了什么触犯忌讳的事?”
江天养道:“望舒门封山一年,几乎与外界隔绝,此事究竟本座也不得而知。”
“那就前往一探!”
江烟萝放下手里的茶盏,道:“灵蛟会的事我们不能碰,可鉴慧本身牵扯到云岭大案,与此相关的方家旧部也脱不了干系,正好去望舒门摸个虚实,或能引蛇出洞。”
“谁去?”江天养眸中掠过了一抹冷芒。
他话音落下,昭衍正好喝完了壶里最后一口酒,将酒壶轻轻往桌上一磕,起身朝江天养拱手道:“晚辈愿往,不过……”
江天养爽朗笑道:“贤侄有何要求,尽管说来便是。”
昭衍也不忸怩,直言道:“谢掌门与江盟主之间既有成见,不妨借机化解误会,晚辈毕竟只是个外人,此事欲成恐怕得请令公子出马。”
听他提及江平潮,江天养笑容一僵,脸色也沉了下来。
正当他要开口之际,江烟萝已脆生生地应道:“好,等下春雪会带你去见他。”
昭衍提起来的那口气总算一松。
他心如明镜,即便不主动提出,这得罪人的差事最终还是要落在自己身上的。
望舒门已经是一根哽在新武林盟喉头的大刺,江天养不会特意去拔掉它,也不惮借听雨阁之手敲打它。
江烟萝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也是她的一条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