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玄没有说话,许久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仍执着地道:“无论如何,母后才刚刚生了小弟弟,父皇也该陪在您身边才是!母后您放心,儿臣这就去将父皇找来!”语毕,他转身便飞快地跑远。
皇后不便于起身下床,可看着他跑远,还是扬声唤道:“舒玄!别去找你父皇!舒玄!回来!”若说在往日,舒玄有这样体贴的举动,她一定不拦着。可今非昔比,皇上昨夜已留了话,今日来便要将孩子送出宫去。所以,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不想见皇上。
而已经跑到庭院里的舒玄一心以为母后只是矜持,非但没有折返回去,反而高声安慰道:“母后,您不必担心,儿臣去去就回!”
皇后见状,连忙唤乳娘来近前:“你快去拦住舒玄,别让他去找皇上!本宫现在不想见皇上!”
乳娘明了皇后的心结,劝道:“娘娘,您不是正好想要留下小皇子吗?也许大皇子去找皇上,能令皇上回心转意呢!有些话您不便说,可大皇子童言无忌,皇上也不会怪罪他,您说呢?”
皇后听了这话,心思微动,薛娘言之有理。皇上向来看重舒玄,舒玄不足一岁便会说话,两岁的时候便俨然是个小大人。皇上有时候连处理朝政也会留他在身边,不时地将朝政上的事情说与舒玄听。在皇上心中,一早就将舒玄当做未来的储君在培养。也许在皇儿的问题上,舒玄真的能说服皇上圣心转圜也未可知啊!
只是,这样的想法不过是一瞬间,皇后便迅速地予以否定。她与皇上相识十余年,彼此间可谓是交心交底儿。她太了解皇上的脾气秉性,一旦决定的事,那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更何况昨夜皇上已经说得足够清晰明了,这件事威胁到国本,不容商议。
思及此,皇后坚定地摇头,命令道:“舒玄没有那个本事令皇上改变心意,快去将他拦住,叫回来!”
两害相权取其轻,皇后还是决定不要浪费为数不多的与孩子相处的时间。经过了昨夜一夜的深思熟虑,她心中早已明白,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绝无转圜。无论她心底有多么不舍,也只得听从皇命。
自从她嫁给皇上,并一步步陪他走到今天这样君临天下的地位,她就在心中清楚地告诉过自己,无论任何时候、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与皇上作对。因此今日这情形,她只得将所有的苦痛独自咽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在想,干脆不要当这个皇后,陪着孩子一起出宫吧!可这样一来,她便得放弃舒玄与皇上
这样的难题几乎令她崩溃!
皇后一面凝望怀里的孩儿,一面担忧皇上随时可能过来,心中矛盾不已。正想着,外面传来薛娘故意的高声说话:“皇上,您今日来的好早!”
闻言,皇上的心猛地跳一下,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充满戒备地注视着门外。
“你们娘娘呢?昨夜休息的可好?”季文德关切地问。
乳娘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回话,便听得季文德怀里抱着的季舒玄抢话道:“父皇,母后昨夜一定休息的极不好!”
“你如何得知?”季文德担忧地问。随即看向乳娘,乳娘犹豫再三,终于重重地点头。
季舒玄偏着头,一脸天真道:“儿臣方才来看望母后,母后的眼圈乌青,眼睛红肿,一看便是休息不好。更何况,刚才母后还流泪来着!”说罢,他严肃地问,“父皇,母后生了小弟弟,该是高兴的。为何要哭?是不是因着您没有陪在母后身边,母后生气了?”
季文德听着季舒玄的话,心底心疼不已,点头道:“你说的不错,的确是父皇惹你母后生气了。”
“父皇,那您可得好好地陪陪母后!”季舒玄煞有介事地说着。
季文德颔首,道:“是,父皇要好好地陪母后。那么,”他停下来,问,“舒玄,你先回避好吗?”无论如何,有些事他不想让舒玄知道。
孰料季舒玄听后,鬼灵精怪地笑道:“儿臣明白,这个叫‘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师傅教导过!”说话间,他从季文德的怀抱中挣脱下地,冲着里间喊道,“母后,儿臣将父皇给您带来了!”语毕,他一溜烟地跑出去。
季文德看着季舒玄跑远,面上隐隐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站在门外,与皇后一门之隔,手数次举起,却始终无法落下去。他心里明白,此时此刻,皇后心中最不愿见的人便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