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确定眼前的辛无涯究竟是真是假。毕竟辛无涯已经将近三年没有露过面,且他也知道辛无涯被囚于密室,经年累月,样貌自然与记忆中会有偏差。
他与辛无涯年纪相当,做守备,也算得上是子承父业。他父亲当初在战场上替平国公谢定雄挡过一箭,那谢定雄草莽性情,甚是仗义,班师回朝之后,将这个平头小步兵一步步提拔成一城守备,几年前,他父亲旧疾复发,知会了平国公一声,就让他接班做了守备。
其实他和辛无涯这个少家主算是有些共同语言的,当初也一同吃过几次酒,算得上半个知心朋友。但三年未见,眼前这个“辛无涯”真假难辨,加上辛家一早就过来打过招呼,说是有人冒充少家主,所以守备并没有把眼前这个“辛无涯”当真。
他清了清嗓,无视眼前的“辛无涯”,扬声道:“乌癸镇得朝廷厚爱,历年免去赋税,今日劳师动众到我洛城来,不知意欲何为?”
“子观,你不认得我了?”辛无涯那眼神仿佛自天外归来,直直落在守备身上。
守备姓柳名游,字子观,这样直呼他表字的,倒真是没几个人,听到这个语气,他便知晓马上这个人的确是辛家大少辛无涯。
心中一突,暗暗蹙了眉。
柳游自然是不想掺合进世家内斗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里头。这一次,若不是他被辛舒玄那二人误导,以为只是些跳梁小丑找了个长得和辛无涯相像的替身上门来闹一闹,他又哪里会来管这破事?再说,要论关系,他自然是和辛无涯更亲近一些,虽说不能摆明车马帮着辛无涯,但怎样也不能挡他道的。
眼下进退两难了。
他正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见辛无涯身后的小花轿轿帘一掀,露出一张俏丽的脸蛋来。
“无涯,怎么停这么久?”她抬起头看了看柳游,“这位便是洛城守备柳大人吧?日后还请多关照了。我是辛无涯正妻,辛家少夫人,叫我清小姐——哦,日后可以唤我清夫人。”
说罢,她轻轻点了点头,又放下轿帘。
若不是她坐在那样一顶简陋粗糙的花轿里,单论这拿捏作乔的姿态,倒是当真像个人物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辛家大院门前那一群妇人听了个真真的。
当即冲出一名艳妆少妇,看打扮应该是辛无涯的妾室,她捏着帕子慢慢走到近前,隔着几列士兵跳脚骂道:“哪来个不要脸的狐媚子?!辛家少夫人轮得到你来做?识相的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说罢,一双美目略有些心虚地悄悄看了看辛无涯脸色,见辛无涯只轻轻动了动眉毛,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她嘴角一松,垂了垂眸。
“爷……您这是去了哪里?妾身这些日子可担心坏了!虽然茶不思,饭不想,但每日里,总给爷备着那些个喜欢的吃食,随时都新鲜热乎着,就等爷回来,直接能吃上。”
挽月轻轻挑眉,偏头对少歌说:“这个小妾说话好奇怪,似乎意有所指。”
“嗯。”
那边的辛无涯并不理会这个妾室,只示意柳守备让开道路。
守备迟疑道:“辛大公子…照理,辛家家事,外人不该插手,但你既然将这几百生人带进洛城,我作为城守,自然得护卫洛城的安全。”
辛无涯点头道:“明白,我身上也挂了官职,不会闹事的,吃过喜酒,他们便回去了。”
守备张了张口,思忖片刻,挥手:“撤!”
转过身,柳守备大大松下一口气。辛无涯的意思很明显,他是有官职的,就算出了什么事,要追究责任,也由他顶着,牵扯不到守备这一边。
那自然是能跑多快跑多快,能走多远走多远。